“你这边情况跟我想的不太一样诶。”齐异仿佛一点没有自己身为不速之客的自觉。
“你出去！出去！”小孩受激地大喊。
齐异打量了下这处还算保存完整的房间，并没有进一步刺激小孩地走进去，就只是站在门口，指了指最里头躺在杂草堆上的男人，做出了最有效的安抚：“你先别激动，说不定我能救他呢。”
小孩果然瞬间冷静了大半，但他的敌意并未消失，更不会齐异说什么就信什么。
齐异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打扮，道：“我是一名商人，商人随身携带救急的药品很正常吧？”
小孩愣住，小孩沉思，小孩信了！
也许并不完全是因为年纪小所以天真，大概也是真的没办法了，不得不开始病急乱投医，总好过他自己的束手无策。
于是就见这小孩试探性地问道：“你…你真的有药救他？”
齐异不做保证：“我又不是神医，只能说试着看看。”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齐异：“不，不是我要帮你，而是现在该你向我证明躺在那里的伤患是好人还是坏人，然后来拜托我出手相助了。”
小孩：？
小孩：……
反应了好几秒钟，小孩才转过弯来理解了齐异的意思。
而对方这副态度反而让他安心了不少，毕竟无事献殷勤才怕是非奸即盗。
小孩眼神犀利，“如果我证明了，你就能救他吗？”
“我刚才说了，至少能试试。”
小孩沉默了片刻，捏紧拳头，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朝门口靠近了一点，似乎用这种方式来展示他对齐异的接纳，并邀请到：“你进来吧。”
在门口交谈到底不太好，毕竟这片废墟里也不是只有他们。
虽然让齐异进屋，但保留戒心的小孩并没有让齐异靠近病人，就站在屋子的中间，酝酿着，缓缓开口：“燕大哥是好人，他是一个惩奸除恶的、了不起的游侠，是真正的大侠客！我就是他救下来的！”
齐异：“哦！游侠。”
遇到了古代的特色职业诶。
顺便也知道了，为什么之前那个卖饼的大哥说他是豪侠时，这小孩会应激了。
“有什么证明吗？你这空口白牙的。”齐异质疑。
小孩能拿出什么证明，这又不是个能轻易留痕的时代。他只能再次强调：“燕大哥救了我！”
齐异：“哦，他救了个小偷。”
小孩一秒气急败坏：“我不是小偷！”
随即反应过来，不，他真的做了小偷……
于是气焰瞬间熄灭，唇齿嗫嚅地辩解：“我，我不是真心想去偷的……我在那里看了一天，一直都在犹豫，可是燕大哥再不吃东西就不行了，我不能只给他吃野菜，他需要吃点好的东西才能好起来……我…只要燕大哥好了，我会还给那摊主钱的！”
“你在那蹲了一天，就没想过去给人搭把手、跑跑腿，干点杂活换吃的？”
小孩低着头，抻了抻衣服，“像我这样脏兮兮的小孩，人家不会用我的。”
“那要不然你把自己拾掇干净点？”齐异看这小孩虽然造型比较潦草，但衣服其实不算破烂，也不是很脏，主要是头脸不怎么干净……
等等，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我，我……”小孩欲言又止，一副想解释但又不能解释、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
“因为阿顽自身有些不便。”
一道虚弱的男声在此时突然响起，插入了他们的谈话。
小孩立马露出无比惊喜的神情！之前那副浑身带刺的孤狼模样仿佛不曾存在。“燕大哥，你醒了！”
小孩一阵风似的窜到了杂草堆跟前，惊喜过后就是控制不住的泪流满面，这时候才像个真正的小孩子，口齿不清地诉说着自己的不安与委屈：“燕大哥，我以为，我以为你……”
他是真的觉得燕大哥快不行了，要不然怎么连齐异这样可疑的人物都愿意试着相信一下呢。
燕随林安抚地拍了拍小孩的手臂。
他试着坐起身来，但身体实在不受控制。只能用这样不方便的视角看向在场的第三人。
黑夜里，他首先注意到的自然还是齐异手里的光源，虽然他是逆着光看不清楚，但也能分辨出这是他不曾见过的照明工具。
“不知，咳咳，不知兄台如何称呼？在下燕随林，一介武夫游侠而已。如今身体抱恙，只能这样与兄台对话，礼数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我叫齐异，一个游商。你身体不舒服我是不介意，不过你这自称武夫的游侠，说话还挺文绉绉的。”
“四处游荡见的人多了，也就学了一点文人的礼节罢了，东施效颦，让兄台见笑了。”
燕随林心想的，商人都喜欢追捧士族文人，他做出这番腔调来，兴许能投其所好呢？
他是不喜欢这种谄媚姿态，但他现在正值虚弱，他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阿顽着想才行啊。
就说这么一点话，燕随林又咳个不停。
齐异见此，调高了手电的亮度：“算了，你先别说了，等我先看看你的病吧。”
就直觉来说，齐异不觉得这人像个恶徒。
而就算他真救了个不该救的人，也有能力反悔。
燕随林没有拒绝。他之前虽然没有听完整两人的对话，至少能听出阿顽是在为了他恳求此人，那么不管这人有没有能耐救他，总归是要试试，不然以阿顽的脾性，怕是没完。
而且此人透着怪异，万一真是遇上什么奇人了呢？
能不死，他当然也想活着。
“那就有劳兄台了。”
齐异便靠近过去，打着灯查看这人的情况。
这位燕大侠虽然面无血色，但长得浓眉大眼的，居然还有点小帅。看起来年龄比他大一点，但考虑到古人的“早熟”，也许实际上和他差不多。
这人的穿着同样比较潦草，可能这就是游侠的风格吧。
走近过来后能明显闻到一股血腥味，还有一股腐坏的臭味。
齐异问了一句：“你这是受了外伤？”
事到如今也没有隐瞒的意义，燕随林很坦诚地承认：“是，伤口就在左边的腰侧。”
倒也不用脱衣服，为了方便上药，燕随林腰间的衣服本来就是松散敞开的，齐异掀开衣服布料，就能看到敷着草药的伤口。
“我去，搁这沤肥呢！”
齐异被这股混合的臭味熏得一个激灵！
总之先把那糊状的、墨绿中混杂着红的白的黄的草药扒拉开，强光下查看伤口的状态。
再问了问症状，又测了测温度。
齐医生给出诊断：“你这很明显就是发炎了啊。”
“发炎？”
“你们这儿好像是叫痈肿还是啥？反正叫法不重要，但我这有消炎药，应该是能治的。”
燕随林眼睛一亮，阿顽更是激动得差点上手抓住齐异的胳膊：“你能救燕大哥？！”
齐异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小孩就想起之前齐异说的需要他来求对方才行。
他也真是不怕齐异在戏耍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就对着齐异跪了下来，砰砰砰，脑门磕得震天响，一点不带偷工减料的。
“求善人救救燕大哥！求善人救救燕大哥！阿顽愿当牛做马回报善人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