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祖鸿钧话音落下，目光扫过众圣，紫霄宫内的气氛，已然从先前的凝重，转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
元始天尊那张万年不变的肃穆面容上，眉头终于蹙起，声音带着几分冷硬。
“老师，天命昭昭，自有定数。”
“所谓第四条路，看似一线生机，实则不过是饮鸩止渴，恐怕只会加速洪荒世界的崩溃！”
他这话一出，便如平地惊雷，直接否定了林小凡的选择。
“哼！”一声冷哼自身旁传来，通天教主袍袖一甩，剑眉倒竖。
“既然前三条路，结局也未必是好，早晚都是个崩毁，师兄又何必执着于早晚片刻？”
“不若让林星君放手一搏，看看能不能截取到那一丝生机！”
元始天尊面色一沉，转头看向通天教主，语气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讽。
“师弟还是这般天真，当真是一点长进也无。”
“莫非忘了当年封神量劫，你门下弟子上榜的上榜，身死道消的死，魂飞魄散的散，何其惨烈！”
“如今，又要鼓动这应劫之人，拿整个洪荒的安危来陪你豪赌一场么？”
此言如同火星点燃了炸药桶！
“元始！”通天教主霍然起身，周身剑意勃发，青萍剑虽未出鞘，那凌厉的气息却已割裂了周遭的虚空。
“当年若非尔等几人暗中联手，处处算计我截教弟子，布下重重杀局，我门下岂会落得那般下场！”
“如今还有颜面在此提及旧事，颠倒黑白！”
他怒火中烧，声音震得整个紫霄宫都嗡嗡作响。
元始天尊端坐不动，神色愈发冰冷：“师弟此言差矣。当年是你一意孤行，门下弟子良莠不齐，妄图截取一线天机，逆天而行，这才招致天谴，落得道统凋零的下场，与旁人何干？”
通天教主怒极反笑，笑声中充满了悲凉与不屑：“哈哈哈！好一个逆天而行！”
“那顺天应人的阐教，如今又好到哪里去了？”
他目光如剑，扫过元始天尊：“座下十二金仙，如今还剩下几个？更有那阐教副教主燃灯，不也改换门庭，投入了西方教的怀抱？真是天大的讽刺！”
“倒是白白便宜了某些趁火打劫之辈！”
一直默不作声，仿佛置身事外的接引道人，此刻面容上的疾苦之色更浓了几分，他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通天道友此言差矣。”
“燃灯道友，以及阐、截二教部分仙友，皆是与我佛有缘，感悟大道，自愿皈依我佛门，乃天数使然，顺应本心，何来‘便宜’与‘叛教’一说？”
“与佛有缘？”通天教主闻言，更是嗤笑出声，眼神中的嘲弄毫不掩饰，“我看是与你西方教的强取豪夺有缘，与那趁人之危、落井下石的行径有缘吧！”
“什么狗屁天数，分明是强盗行径，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当真是不知羞耻！”
“师兄慎言！”准提道人一直微闭的双目陡然睁开，金光一闪，手中七宝妙树隐隐放光，语气中已带上了几分寒意。
紫霄宫内，气氛已然剑拔弩张到了极点。
圣人之间，言语交锋，丝毫不亚于神通对决，其中蕴含的天道至理与因果纠葛，更是凶险万分。
林小凡坐在那个特殊的蒲团上，只觉得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个选择，竟然直接引爆了圣人之间积压已久的矛盾。
这哪里是参加宴会，分明是坐在了火山口上啊！
左有通天教主剑意冲霄，右有接引、准提佛光浩荡，无形的威压狠狠对撞，而他，便是那被夹在山缝间的蝼蚁。
每一缕逸散的气息，都足在他周身交织、碰撞，让他骨骼咯吱作响。
就在林小凡快要撑不住，一道平淡却的声音，瞬间压下了所有的纷争。
“你们几个，莫非忘了当年贫道所言？”
道祖鸿钧开口了。
原本剑拔弩张的通天教主，周身沸腾的剑意骤然收敛，只是脸色依旧铁青，重重哼了一声。
准提道人手中七宝妙树的光华也黯淡下去，与接引道人对视一眼，皆是垂下了眼帘，不再言语。
元始天尊那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些许，只是面色依旧冷峻。
紫霄宫内，再次恢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道祖的目光，从几位沉默下来的圣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玉皇大帝与王母娘娘身上。
“昊天，瑶池，你二人为三界名共主，对此事，有何看法？”
玉皇大帝闻言，连忙起身，躬身一礼，姿态放得极低。
“启禀道祖，弟子以为，无论是元始，还是通天两位师兄，皆是为了三界苍生。”
他声音沉稳，滴水不漏：“无论最终选择何种方式应对量劫，弟子与天庭，必将倾尽全力，鼎力相助，绝无二话！”
王母娘娘亦随之起身，柔声道：“启禀道祖，玉帝所言，亦是弟子之意。但凭道祖与诸位圣人示下。”
这二人，倒是滑不留手，将皮球又踢了回去。
鸿钧道祖对此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又转向了佛门阵营。
他先是看了一眼面带疾苦的接引与神色淡然的准提，随后，视线却落在了如来佛祖身上。
“如来，你为现在佛，执掌佛门教化，这诸天星辰之中，亦有不少你佛门道场与信徒。”
“对于这星空量劫，以及林星君的选择，你又是如何看待？”
如来佛祖心中微微一凛。
道祖此问，直接越过了接引、准提两位佛门圣人，显然是对他们刚才的举动不满。
但他却不能越过那两位。
他眼观鼻，鼻观心，双手合十，宝相庄严。
“启禀道祖，星空量劫，关乎未来之事，弟子于过去、现在之事或有浅见，但未来变数无穷，非弟子所能洞悉。”
“我佛门有未来佛弥勒尊者，于未来之事，当有更深感悟。”
“弟子以为，此事，或可听听弥勒佛的想法。”
好一个如来！
殿内不少仙神暗自腹诽，这锅甩得可真是干脆利落。
连林小凡都忍不住想给他点个赞，这种时候，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
弥勒佛依旧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仿佛什么事情都不能让他脸上的笑容减少一分。
只是那笑容深处，似乎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无奈。
鸿钧道祖的声音再次响起：“弥勒，既如此，你便说说你的看法。”
弥勒佛起身，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对着道祖躬身一礼。
“启禀道祖，弟子以为，量劫既起，乃天道循环，亦是众生共业所感。”
“无论最终选择何种方式渡劫，我佛门之宗旨，皆是普度众生，教化万方，令世人脱离苦海，早登彼岸。”
“若星空有难，佛门自当尽力，在所不辞，以期消弭怨气，化解劫煞。”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尽是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与玉帝王母的回应如出一辙，都是些不会出错的废话。
但在这等场合，能说出这番废话，也算是一种本事了。
道祖鸿钧听完，那模糊的身影似乎微微动了动，目光再次投向了女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