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方向，确实是冲着下河村去的。”张浩云压低声音，语气急促，“纵队长，必须立刻派人下山通知乡亲们转移！迟了就来不及了！”
林楚生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紧紧锁定着那支不断前进的日军队伍。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计算着距离、时间、敌我实力对比。
派人下山？现在距离下河村至少还有几里山路，一来一回，再加上组织村民转移的时间，根本不可能赶在鬼子抵达之前完成。
而且，一旦派人下去，目标暴露，鬼子很可能会分兵追击，到时候不仅救不了村民，报信的人也得搭进去。
不行！不能下去！
但眼睁睁看着鬼子进村？那更不可能！老汉那张布满皱纹、充满期盼的脸，石头他们那几双渴望复仇又带着忐忑的眼睛，如同烙印般刻在他心里。
他答应过要保护他们，要给他们一个依靠！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他林楚生还有什么脸面当这个纵队长？黑虎纵队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怎么办？
硬拼是死路一条，坐视不理更是违背本心。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鬼子引开！让他们没空去下河村！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林楚生的脑海。他猛地转过身，看着身边一张张紧张、惶恐、却又带着一丝决绝的脸庞。
“同志们！”林楚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听我命令！”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我们不能让鬼子进村！但我们也不能跟他们硬拼！”林楚生指着身后连绵起伏的山峦，“这片大山，就是我们的战场！我们要把鬼子，拖进这山沟沟里！”
他扫视着众人，特别是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兵：“老周，老根叔，二愣子，柱子！还有其他几个老人！你们还记得我教你们怎么用小鬼子的手榴弹做诡雷吗？”
老兵们纷纷点头。
休整的时候，林楚生就地取材，用缴获的日军九一式手榴弹，教了他们几种简易诡雷的制作和布置方法，当时大家还觉得这玩意儿阴损，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好！”林楚生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现在，我们分头行动！把鬼子给我引开！十三名老兵，分成两个组！王老根，你带老周、柱子，还有石头、栓子、虎子、狗蛋，组成第一组！二愣子，你带李飞、刘大壮，还有大牛、二牛、狗剩、铁蛋、山子，组成第二组！”
他指了指左右两侧的山路：“老根叔，你带一组，走左边这条路！二愣子，你带二组，走右边那条路！记住，不要跟鬼子恋战！
边打边退，把他们往深山里引！沿途给我布置诡雷，每隔一百米左右就给我埋一颗！听到枪声就交替掩护撤退，不要让鬼子咬死了！但也不能让他们跟丢了，时不时放几枪，吊着他们！”
“明白！”王老根和二愣子齐声应道。虽然任务艰巨，风险极大，但他们毫不犹豫。
林楚生又看向张浩云：“老张，你跟我一起行动，带着剩下的新兵，我们走中间这条路，负责打响第一枪，吸引鬼子的主力！”
张浩云神色一凛，点了点头：“没问题！”他知道，林楚生这是把最危险的任务留给了自己，也是对他最大的信任。
“新来的弟兄们，别害怕！”林楚生看着那几个脸色发白的新兵，提高了声音，“跟紧老兵，听指挥！鬼子没什么可怕的，他们也是爹生娘养的，子弹打中了照样会死！记住，我们的目标是救乡亲们！只要把鬼子引开，乡亲们就安全了！”
石头、栓子等几个下河村的年轻人，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血色。
对啊，爹娘还在村里！要是鬼子进了村……他们不敢想下去。
恐惧被愤怒和焦急取代，他们用力攥紧了手里的武器，虽然依旧紧张，但眼神却变得坚定起来。
“都听明白了吗？”林楚生再次确认。
“明白了！”二十多人齐声低吼，声音中充满了压抑的愤怒和决死的气势。
“好！检查武器弹药！三分钟后，分头行动！”林楚生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战士们迅速行动起来，检查枪栓，压满子弹，将手榴弹挂在胸前。
老兵们则从背包里拿出几颗九一式手榴弹，熟练地拔掉保险销，用细绳或者铁丝固定好拉火环，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准备制作诡雷。
山谷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只有武器碰撞的金属声和战士们粗重的呼吸声。
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接下来将是一场生死未卜的恶战。
他们面对的是数倍于己的强敌，稍有不慎，就可能全军覆没。
但没有人退缩。为了山下的乡亲，为了刚刚燃起的希望，他们别无选择！
三分钟后，林楚生一挥手：“出发！”
两组老兵带着新兵，如同敏捷的猿猴，迅速消失在左右两侧崎岖的山路上。
林楚生则带着张浩云和剩下的几个新兵，悄悄地朝着山下日军的侧翼摸去。他一边走，一边示意张浩云观察日军的队列和火力配置。
“鬼子队形很密集，看来他们对这片山区还不够警惕。”张浩云低声道，“前锋是一个小队，主力在中段，后面是辎重和炮兵。他们的侧翼相对薄弱。”
林楚生点点头，心中有了计较。他找了一个视野开阔，又便于撤退的斜坡，示意大家隐蔽。他从背上取下那支缴获的三八大盖，熟练地拉动枪栓，将一颗冰冷的子弹推入枪膛。
他深吸一口气，将枪托抵在肩窝，透过准星，瞄准了日军队伍中一个走在侧翼、看起来像个小队长的军曹。
山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日军队伍还在不紧不慢地前进，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降临。
就是现在！
林楚生的手指稳稳地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打破了山谷的宁静。
子弹呼啸而出，精准地命中了那名日军军曹的胸口。那家伙连哼都没哼一声，身体猛地一顿，随即像个破麻袋一样栽倒在地。
“敌袭！！”
“趴下！！”
突如其来的枪击，让原本行进有序的日军队伍瞬间炸开了锅。士兵们惊慌失措地卧倒在地，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试图稳定局面。
“在那边！山坡上！”有眼尖的鬼子发现了林楚生他们这边枪口冒出的硝烟，立刻抬枪还击。
“哒哒哒……”
“砰！砰！砰！”
密集的子弹如同雨点般扫向林楚生所在的斜坡，打得碎石飞溅，树枝乱颤。
“撤！”林楚生大吼一声，率先猫着腰，沿着预定路线向后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