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千烬宫外门,**灰烬回廊**。
这里与核心区域的肃穆恢弘截然不同,粗糙的暗红石壁未经打磨,蜿蜒曲折的甬道如同巨兽的肠道,弥漫着劣质燃石和汗水的浑浊气味。空气中飘荡着底层弟子修炼烬脉失败的焦糊味,以及一种被刻意压抑的、若有似无的甜腥气——那正是**蚀魂草**被初步炼制后散逸的独特气息!若非暮湮右臂烬脉深处曾吞噬过蚀魂草王的浆果,对这股气息有着近乎本能的敏锐感应,几乎要被这污浊的环境彻底掩盖。
暮湮与云漓如同两道融入阴影的薄烟,紧贴着冰冷的石壁。暮湮刻意压制着右臂烬脉的灼热,只留一丝赤金微光在皮肤下游走,将那不断钻入鼻腔的甜腥气息放大、锁定。云漓则闭着双眸,指尖几缕近乎透明的法则丝线如同活物,无声无息地探入回廊深处污浊的空气,篡改着那些依附在石壁缝隙中、负责监控能量异常的“烬尘苔藓”的感知规则,将两人微弱的生命气息扭曲成“无害的尘埃飘动”。
“气味源头在移动…西南,第三岔口。”暮湮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石缝间穿过的冷风。那股甜腥气并非固定一处,而是断断续续,如同带着某种谨慎的轨迹。
云漓指尖丝线微颤,前方岔路口石壁上几处本应亮起的黯淡符文悄然熄灭。两人如同鬼魅般滑入右侧岔道。越深入,回廊越发狭窄阴森,两侧石壁上开始出现粗陋的、用焦炭描绘的扭曲符文,散发着混乱低级的烬力波动。居住在此的外门弟子大多行色匆匆,面容麻木,眼神浑浊,身上带着被劣质丹药侵蚀的灰败气息。无人注意到阴影中潜行的两人。
甜腥气在一扇毫不起眼的、由粗糙黑铁铸就的门扉前达到顶峰。门扉紧闭,表面布满了锈迹和油腻的手印,与周围环境浑然一体。然而,在暮湮左眼的湮瞳视界中,这扇铁门表面覆盖着一层极其隐晦、不断流动的灰白色符文网络,散发出与熵魇圣宗“熵雾腐剑”同源的腐朽气息!**熵魇真言·匿形结界**!若非他亲身经历过熵魇真言的侵蚀,几乎无法察觉。
“很强的隐匿结界,能量波动被完美扭曲成石壁本身的惰性反应,常规探测手段完全无效。”云漓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指尖的法则丝线在触及那层灰白符文时,竟发出细微的、如同琴弦崩断的“铮”鸣,被强行弹开。“强行破解,必会惊动布阵者。”
暮湮盯着门缝下方极其细微的缝隙。那里,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带着甜腥气的淡紫色烟雾,正随着门内某种规律的韵律,极其微弱地渗出、消散。他右臂烬脉微微灼烫,吞噬蚀魂草浆果后获得的某种“毒性共鸣”被触动。
“是药炉…控心丹的‘凝魄’阶段,炉火需保持‘三缓两急’的韵律,药烟随炉压外泄。”暮湮眼中寒光一闪,“等!”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甬道深处传来外门弟子粗鲁的喝骂和沉闷的击打声,更衬得铁门后的空间死寂诡异。终于,当那渗出的淡紫药烟出现一次明显的“急促”喷涌,随即又陷入“舒缓”的瞬间——
**就是现在!**
**湮瞳·虚隙!** 暮湮左眼幽光一闪,一个仅有发丝粗细的漆黑裂痕,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铁门与门框最严密的贴合处!裂痕存在的时间不足千分之一刹那,却精准地将那层覆盖铁门的灰白符文网络,在门轴转动的关键节点上,撕开了一道**法则层面**的、转瞬即逝的缝隙!
**云漓!** 无需言语,云漓指尖早已蓄势待发的透明法则丝线,如同最灵巧的探针,顺着那道湮瞳撕开的、几乎不存在的“虚隙”,瞬间钻入!
“**此门之轴,磨损百年,开合无声,律令——‘存在合理化’!**” 云漓唇齿微动,声音细若蚊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法则之力。
**吱…呀…**
那扇沉重的黑铁门,竟真的如同年久失修般,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在嘈杂回廊中微不足道的“呻吟”,向内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门轴处覆盖的灰白符文网络一阵剧烈波动,却因为“虚隙”已逝,又被“存在合理化”的律令强行扭曲了感知,最终归于平静,并未触发警报!
两人如同两道影子,瞬间滑入门内!
---
门后的景象,让见惯风浪的暮湮也瞳孔骤缩!
这里绝非简陋的外门长老居所,而是一座隐藏在灰烬回廊深处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炼毒工坊**!
空间远比外面看到的宽敞,却被一种病态的暗紫色光芒充斥。光源来自中央一座半人高的、由某种惨白兽骨拼接而成的诡异药炉。炉膛内燃烧着墨绿色的、没有温度的“冷魂焰”,炉体表面镶嵌着九颗不断转动的灰白眼球,眼球瞳孔深处,赫然是炁无涯九转湮瞳的冰冷烙印!炉顶的排气孔,正随着“三缓两急”的韵律,喷吐着那股致命的淡紫色甜腥烟雾。
四周墙壁不再是粗糙岩石,而是被一层厚厚的、不断蠕动收缩的暗紫色肉膜覆盖!肉膜表面鼓起无数脓包,破裂后流淌下粘稠的、散发着浓烈蚀魂草气味的汁液,滴落在下方一排排浸泡在墨绿色粘液中的透明琉璃罐里。每个罐中,都浸泡着一颗微微搏动、表面缠绕着灰白丝线的**烬墟灵族心脏**!心脏旁边,还漂浮着一枚枚刚刚凝成、龙眼大小、内部仿佛有灰色虫豸蠕动的暗紫色丹丸——**控心丹**!
一个身着外门长老灰袍、身形佝偻的老者,正背对着门口,小心翼翼地用一柄骨钳,将一枚新炼成的控心丹夹起,放入一个特制的、铭刻着熵魇符文的玉盒中。他周身散发着驳杂不纯的烬力波动,其中却夹杂着一丝精纯阴冷的熵力,正是外门长老**烬石**!
“成了…又一颗…‘灰烬之种’…” 烬石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他抚摸着玉盒,对着炉壁上镶嵌的湮瞳烙印低语,“圣主荣光…灵族血脉…皆为薪柴…”
暮湮的目光扫过那些浸泡的心脏,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点燃了血液!那些心脏的主人,正是近月来“修炼走火入魔”而暴毙的外门弟子!他们的烬脉本源被抽离,心脏被制成培养控心丹的“温床”!而更让他神魂发寒的是,在工坊角落的一个巨大琉璃缸中,浸泡着一名被剥去面皮、四肢钉在缸壁、胸口被剖开、但尚未完全死透的灵族战士!那战士空洞的眼眶正对着门口,残留的神魂发出无声的、绝望到极致的哀嚎!缸壁上,用血写着几个扭曲的熵魇符文:**“祖脉共鸣实验体·柒”**!
“烬石!”暮湮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瞬间冻结了工坊内粘稠的空气!
烬石猛地转身!那张布满皱纹、因长期接触蚀魂草毒素而呈现暗紫色的老脸上,瞬间布满了惊骇欲绝的扭曲!他浑浊的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你…暮湮?!不可能!你们怎么进来的?!”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枯瘦的手掌闪电般拍向药炉上一个突起的骨刺!那是警报与自毁的机关!
**凰火·凝滞!** 云漓指尖一点金红火星弹出,后发先至,精准地击中那根骨刺!火星爆开,化作一层薄如蝉翼的金红火膜,瞬间覆盖骨刺及周围区域。烬石拍下的手掌如同陷入粘稠的树脂,动作变得极其缓慢!
**烬脉·熵烬锁!** 暮湮右臂挥出,边缘漆黑、核心赤金的锁链如同毒龙,瞬间缠绕住烬石的身体!锁链上缠绕的湮灭电光疯狂侵蚀着他体表的防御烬力,发出刺耳的“滋滋”声!
“呃啊!圣主不朽!”烬石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周身猛地爆发出狂暴的、混杂着灰白熵雾的暗红烬火!那烬火极其邪异,带着强烈的腐蚀性与混乱意志,试图挣脱锁链的束缚,同时将周围的肉膜和琉璃罐引燃!
**云漓!证据!** 暮湮低喝,全力压制挣扎的烬石。锁链在邪异烬火的冲击下剧烈震颤。
云漓的身影早已化作一道透明的流光,在工坊内急速穿梭!她双手翻飞,指尖的法则丝线如同最灵巧的刻刀:
* 药炉内残留的蚀魂草渣滓被无形之力包裹,凝成一枚紫黑色的晶体。
* 一枚刚刚炼成、尚未装入玉盒的控心丹被丝线卷走,悬浮在她身前。
* 浸泡着心脏的琉璃罐被丝线强行剥离一小块肉膜组织和罐中墨绿粘液,封入特制的法则水晶。
* “祖脉共鸣实验体柒”所在的巨缸表面,那些血写的熵魇符文被丝线精准拓印!
* 烬石藏在肉膜夹层中的几枚用于联系圣宗的“熵骨传讯符”被强行扯出!
* **最关键的**,是云漓从烬石那件灰袍的内衬夹层里,抽出一张薄如蝉翼、由人皮硝制而成的名单!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被其用控心丹控制、或已“处理”的外门弟子姓名,以及下一步准备渗透、控制的中层管事名单!名单末尾,赫然盖着一个由精纯熵力构成的、不断旋转的九转湮瞳印记——炁无涯的徽记!
铁证如山!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不——!!”烬石看着云漓手中那卷人皮名单,如同被抽去了脊椎,发出绝望的哀嚎。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猛地咬碎藏在后槽牙中的一枚灰色晶体!
**噗!**
一股粘稠的、散发着浓烈蚀魂草甜腥味的灰白烟雾瞬间从他七窍喷涌而出!这烟雾带着极强的腐蚀性和灵魂冲击,竟暂时避开了熵烬锁链的压制!烬石的身体如同充气般膨胀,皮肤下灰白光芒乱窜,显然要引爆体内积存的蚀魂剧毒与熵力,做最后反扑并毁灭所有痕迹!
“冥顽不灵!”暮湮眼中杀机爆闪,左眼湮涡瞬间扩张!**湮瞳·原初之噬!** 一个漆黑的吞噬旋涡凭空出现在烬石头顶,恐怖的吸力爆发!那喷涌的灰白毒雾和烬石体内狂暴欲爆的能量,如同长鲸吸水般被强行撕扯、吞噬!烬石膨胀的身体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干瘪下去,眼中疯狂的光芒熄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灰败。
“熵魇…永…”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最终瘫软在地,气息断绝。尸体迅速被残余的蚀魂毒素腐蚀,化作一滩散发着恶臭的紫黑色脓水。
几乎在烬石毙命的同一时间!
**轰!**
工坊那扇厚重的黑铁门被一股狂暴的力量从外面狠狠撞开!碎铁纷飞!火光映照下,族老暮千熵面沉如水,枯瘦的身躯却散发着焚尽八荒的恐怖威压!他身后,是执法殿精锐,以及被惊动赶来的众多外门弟子!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甜腥毒气混杂着血腥与焦糊味扑面而来!当众人看清工坊内如同地狱般的景象——蠕动的肉膜、浸泡的心脏、控心丹、实验体、人皮名单…尤其是那名单末尾刺眼的九转湮瞳印记时——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灰烬回廊!所有外门弟子脸上的麻木被无边的惊恐和愤怒取代!执法殿精锐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暮千熵的目光缓缓扫过云漓呈上的所有法则水晶封印的证据,最终落在那卷人皮名单上。他枯槁的手指轻轻拂过那枚不断旋转的九转湮瞳印记,指尖的灰烬符文亮起,将印记强行抹去,留下一块焦黑的痕迹。
“传,宫规审判令。”暮千熵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闷雷滚过整个千烬宫,带着焚尽邪祟的决绝与冰冷的杀意,“即刻起,封锁外门,彻查所有与烬石有牵连者!名单所涉人等,无论地位高低,一律羁押候审!执法殿持吾烬墟令,遇阻挠者…格杀勿论!”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暮湮身上,看着少年染血的衣袍和冰冷的目光,缓缓道:“你二人,为宗门拔除此毒瘤,功不可没。然圣宗触须,恐不止于此。这‘祖脉共鸣’…” 他看向那个巨大的琉璃缸,缸中实验体空洞的眼眶仿佛在无声控诉。“…才是真正的大患。”
宫规审判的巨轮,伴随着外门弟子的惊恐哭嚎与执法殿冰冷的锁链声,轰然启动。而暮湮看着缸壁上那血淋淋的“柒”字,以及名单上那些被操控的名字,心中那冰冷的寒意,比烬石工坊的毒气更加刺骨。圣宗的暗棋,已然深入骨髓,直指灵族存续的命脉——祖脉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