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谁啊？”
县衙后院，碧衣女仆快步匆匆来到大门处，取下门闩，将门打开一条缝隙，朝外观望。
“你是……”
她俏脸略显迟疑，总觉门外的青年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我叫沈白楼，数月前，我曾与阎大人来此拜访过谢师。”
“哦，是你啊！”
那女仆双眼一亮，恍然大悟。
“今日登门拜访，有些事想要请教谢姑娘，望姑娘代为通传一声。”
知道对方爱贪小便宜，沈白楼从怀中取出一锭金子，递上去说道。
女仆收了金子，笑吟吟道：“你等着，我去告诉小姐。”
她合上房门，脚步声渐渐远去。
只在门外等候了小会儿，大门再次开启。
“小姐让你进去。”
“有劳了。”
沈白楼答谢一声，快步走入院中。
一直行到客厅，方见到客厅主位上坐着一名黑衣女子，正是谢完真。
谢完真今日穿了一身青色束腰裙，更衬其柳秀身段。
她将长发一丝不苟挽去脑后，简单成髻，用紫木簪子衔住，如羊脂白嫩的脸上平静无波，问道：“沈大人今日来，是为了城外阵法一事吗？”
沈白楼听后点头。
毕竟二人也无过多交情，谢完真能猜出沈白楼的来意也不奇怪。
“想来你已经看出这是一个不可解的死局了。”
谢完真眸光一黯。
尽管沈白楼确实猜出了大概，但从谢完真嘴里得到确认，心中仍是震撼。
“天命教在此处布下阵法，就是为了坑杀云华县数万百姓吗？这么做，他们到底能得到什么？”
“天命教？”
谢完真看了沈白楼一眼，苦笑道：“仅凭天命教一家势力，还不配设此阵法，先生曾经说过，此阵法参与者众多，光是明面上的就有元家和武帝，天命教也仅是其中之一。”
元家自是不必多说。
如今大周实力最强的世家，若无文圣横空出世，最终大宝很可能彻底落入元家之手。
而武帝，则是两百多年前的传奇帝王！
武帝姬烈在位期间，厉兵秣马，南征北战，将周朝领土扩张三州之地，又重修运河，遗泽后世子孙，但其晚年昏聩，有传言‘杀王’方道覆之死，很有可能与武帝有关。
“生祭大阵需要依托九山地势结阵，以此积攒地气，云华县原本只有八山环绕，四百年前武帝扩张运河，在玉壶关与云华县之间，再起一座‘丰功山’，此后九山成形，也注定了云华县会有如今局面。”
听完谢完真的解释，沈白楼更是心惊。
他追问道：“如此大费周章，布局数百年，以整个云华县为祭品，所图为何？”
“我也不清楚其中内情。”
谢完真答道：“我听谢师说，七十年前流云金宗与鬼帝决战，从此行踪成谜，实则流云金宗已经死去，并被人偷偷埋在云华县下，完成了生祭大阵的最后一块拼图。”
“以云华县数万人进行活祭，便是为了在关键时刻，复活武王流云金宗，以此达成某种目的，至于到底是什么目的，就只有布局之人才知道。”
沈白楼怎么也没想到，武庙供奉的十武王之一的流云金宗，竟然就埋在自己脚下！
复活二品武王……
难道是为了抹杀红蛮？
不不不，只一个红蛮，不论是七王姓合力，还是元家出手，都能镇压。
元家难道想用二品武王镇压七王姓？
可流云金宗号称大周忠王，他活过来，应该也是扶持巨鹿王才对。
武帝参与其中，沈白楼还能理解，元家参与其中，怎么看都没有多少好处才对……
拿三万多条人命来复活一位武王，这其中还包括自己。
沈白楼听完只觉胸口堵得慌。
“就没有办法阻止血祭吗？”
他看向谢完真。
“先生说他发现此阵太晚，早百年尚有一线生机，如今地气已成气候，就算提前将百姓送出去，阵法也会继续朝外蔓延，到时死的人会更多。”
谢完真说罢，摊开五指，掌心出现了一青一紫两块玉珏。
“我有父亲留下的文胆，可凭借文气破开结界，但重返人间后就再也回不来了，最多只能带走一船人。”
重返人间？
难道此处已经不在人间了？
“此处留有父亲与先生生活三年的痕迹，故此我还想多停留几日，距离阵法彻底推动，还有两三日时间，这一船人选，就交由你来抉择吧，到时我会来找你。”
谢完真说罢起身走入屋中。
堂中，只剩沈白楼一人独自端坐。
一船人最多也才两三百人。
剩下的三万多人，只有死路一条。
从谢府出来后，沈白楼去了一趟药铺，经过询问，城中并无多余宝药。
他旋即去了武庙，将一众心腹召集到了公务房。
在场的除了陈铁山、陆九，还有汪云直与两位总旗。
漕帮的洪景也来了。
将从谢完真那里得来的消息道出后，屋中一片死寂。
“好在我们事先都将家眷送去了玉壶县，一船人，算上武庙的武备，和漕帮的兄弟，还能多出几十个位置。”
洪景率先打破平静道。
在场无人接话。
面对血淋淋的现实，所有人的心情都异常沉重。
“那城门还守吗？”
陆九沙哑问道。
“当然要守，至少在这几天里，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否则到时候消息传出去，所有百姓都往码头挤，那就乱套了。”
洪景说完，起身又道：“船只我去准备，最好尽快拿出章程。”
沈白楼点点头。
略做思索道：“最近几日，粥棚全部改成米饭，不用再留粮食了。”
“两天后，洪景准备船只，所有人等我消息，随时准备撤离！”
“是！”
在座的武庙成员纷纷起身，跪下接令。
这一刻，武庙一众人彻底对沈白楼归心。
汪云直与洪景也不例外。
这次出逃的名额有限，沈白楼毫不保留告诉众人，对于在座的每个人而言，都恩同再造。
“大人，此次在武盟搜出大批财物，其中还有一株二阶宝药，若是上船后……”
待所有人离开房间后，陆九凑上来小声道。
“宝药取来，剩下的银钱，除却大钱庄的银票，一律舍弃！”
船体载重本就有限，金银在这一刻变得毫无意义，一切都以活下去为基准。
这点沈白楼还是分得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