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始皇帝”号歼星舰冰冷的注视下,一场针对特定血脉的、史无前例的“格式化”行动,以一种近乎于外科手术般的精准和冷酷,席卷了这片被称为“大清”的广袤大陆。
帝国的“净化军团”如同不知疲倦的死神,沉默地行走在每一寸土地上。
他们的头盔上,基因扫描仪闪烁着淡蓝色的幽光。这道光芒,对于这片土地上的绝大多数人来说,是无害的,但对于另一部分人,则是末日的最终审判。
凡是被识别出具有“金钱鼠尾贵族”基因序列的生物,无论其身穿何种华服,无论其躲藏在何等深宅大院,无论其年龄大小,无论其性别为何,处理方式都只有一个——就地净化。
没有惨叫,没有哀嚎,甚至没有流血。一道高能粒子束闪过,生命体便会从分子层面被彻底分解,化为一捧无害的青烟和最基本的碳元素,回归到这片他们曾经作威作福的土地。
曾经不可一世的铁帽子王府邸,在反物质炸弹的定点清除下,连同其中所有被判定为“污染源”的血脉,一同化作了一个巨大的、琉璃化的深坑。
那些所谓的龙子龙孙,那些娇贵的格格福晋,连一声惊呼都来不及发出,便与他们的金银珠宝、亭台楼阁一起,成为了历史的尘埃。
那些曾经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八旗子弟,那些提笼遛鸟、无所事事的“爷”,在“净化”之光面前,与他们圈养的蛐蛐、鹦鹉并无任何区别,一同化作了虚无。
这场“格式化”持续了整整一个月。
当最后一个被基因识别系统锁定的“污染源”被清除后,笼罩在这片大陆上空长达数百年的阴霾,在一夜之间被彻底吹散。天空,都变得比以往更高、更蓝了。
然而,幸存下来的数亿普通百姓,却陷入了更深的迷茫与恐惧之中。
他们看到了神迹,也看到了神罚。他们不知道,那些从天而降的“天兵天将”,在清除了他们的“主子”之后,接下来会如何处置他们。是像碾死蚂蚁一样将他们全部抹杀,还是将他们变成新的、更加悲惨的奴隶?
就在这种混杂着恐惧与绝望的死寂之中,林风的旨意,如同创世之初的第一道光,降临了。
遍布大陆每一个角落的临时全息投影塔被激活。无论是繁华的江南市镇,还是偏远的山野村庄,每一个人的面前,都出现了一道清晰得触手可及的、顶天立地的金色身影。
那是林风的全息投影。
“朕,神圣群星帝国皇帝,林风。”
他的声音,不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响起。那是一种无法抗拒、无法质疑的威严。
“此方天地,污秽已除。”
“尔等,皆有华夏血脉,乃朕之同族。虽蒙昧已久,然其根未断。”
“自今日起,朕颁下恩典:凡此大陆之华夏遗民,剃发易服,恢复汉家衣冠,摒弃奴性。尔等,将不再是任人宰割的贱民,不再是卑躬屈膝的奴才。”
“朕,赐予尔等——神圣群星帝国,一等公民之身份!”
“帝国之疆域,皆为尔等之故土;帝国之荣光,亦为尔等之荣光!尔等将获得土地、知识、力量,以及……作为一个‘人’,所应有的一切尊严!”
这道旨意,如同一万道雷霆,同时在数亿人的脑海中炸响。
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是冲天的、难以置信的喧哗!
“什么?俺……俺不是奴才了?”
“一等公民……这是什么官?比县太爷还大吗?”
“神仙老爷说……我们是他的同族?!”
在一个偏远的山村里,一个头发花白、因为交不起租子而被地主打断了腿的老农,呆呆地看着天空中那巨大的金色身影,浑浊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他身边的孙子,一个七八岁的孩童,不解地拉着他的衣角:“爷爷,你怎么哭了?”
老农猛地一把抱住自己的孙子,放声嚎哭,那哭声中,有压抑了一辈子的委屈,有对未来的茫然,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压在巨石之下、几乎窒息的人,突然呼吸到第一口新鲜空气时的、剧烈的狂喜!
“我们……我们有救了!我们不用再当牛做马了!!”
在扬州的一座青楼里,一个刚刚被迫接客、正默默垂泪的瘦弱女子,听到这番话,猛地抬起头。
她看着那金色的神明,看着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她突然爆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一把推开身边肥头大耳的嫖客,踉踉跄跄地冲到窗边,对着天空,重重地磕了下去。
“民女……民女谢过天帝!”
狂喜,如同最猛烈的瘟疫,在这片大陆上疯狂地蔓延。
当人们确认这不是梦境,当他们看到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旗人老爷们真的已经灰飞烟灭,当第一批身穿银白色制服、态度和蔼的帝国官员开始分发全新的身份识别卡和“公民起始包”时,压抑了数百年的火山,终于以一种最疯狂、最彻底的方式,喷发了!
无数人冲到街上,他们扯掉自己头上的那根金钱鼠尾辫,有的人用剪刀,有的人用菜刀,有的人甚至直接用牙齿去啃咬!
那根被视为“恭顺”和“奴才”标志的辫子,在这一天,被亿万民众用一种近乎于仪式性的狂热,彻底地抛弃了。
男人们脱下长袍马褂,女人们烧掉花盆底鞋。他们翻出压在箱底、作为“念想”而代代相传的汉家衣裳,哪怕已经破旧不堪,也小心翼翼地穿在身上。
整个大陆,都沸腾了。
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自下而上的狂欢。他们从封建社会的底层贱民,一步登天,成为了一个横跨星球的、拥有神明般伟力帝国的“一等公民”。
这种身份的转变,带来的冲击,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的理智彻底崩塌。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太过猛烈,以至于直接将他们砸进了“疯狂”的深渊。
当这些老百姓走进由帝国工程部队一夜之间建立起来的、充满了科幻色彩的“公民认证中心”,看到那些穿着银白色制服的帝国官员,竟然真的在为他们这些“泥腿子”办理身份,态度甚至堪称温和时。
当他们领到那个叫做“个人终端”的、只有巴掌大小、却能显示出无数神奇画面的金属板时。
当终端上清晰地显示出“公民姓名:xxx,身份:神圣群星帝国一等公民,资源配额:标准级”这些字样时……
整个大陆,彻底沸腾了。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积压了数代人的屈辱与痛苦,在瞬间得到彻底释放后,所产生的巨大情感爆炸。
无数人,无论男女老幼,都跪在地上,朝着那些宏伟的、播放着皇帝林风黄金雕像全息影像的宣传塔,泣不成声地叩拜。
“皇上!不!是陛下!是天帝啊!”
“天降圣人!天降圣人救苦救难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们不知道什么叫“帝国”,什么叫“科技”。在他们看来,林风,就是降临凡间的、来解救他们的神明。
一场史无前例的、全民性的、发自内心的狂热崇拜,在这片刚刚被血洗过的土地上,疯狂地滋生。
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更是将这场狂热,推向了极致的巅峰。
他们从一个生产力低下的封建农业社会,一步跨入了生产力几乎无穷大的星际文明社会。这种断崖式的飞跃,让每一个人的生活,都发生了天翻地覆、如同梦幻般的改变。
他们疯了。每一个,都乐疯了。
王二狗,三十五岁,祖上十八代都是给地主种地的佃农。
他的人生,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用一把锄头,从贫瘠的土地里刨食。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吃上一顿饱饭,一顿没有糠、没有沙子、纯粹由白米做成的饱饭。
在伪清时代,他一年到头,收获的粮食十之八九要上交。他和老婆孩子,每天都生活在半饥半饱的状态。他的孩子,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瘦得像根豆芽菜。
当《解放敕令》颁布时,他是不信的。直到村里的保正(现在叫“临时联络员”)拖着他去了公民认证中心。
当他将那只因常年握锄而满是老茧的手,按在身份认证器上,然后领到了一个个人终端和一张“资源卡”时,他还是懵的。
工作人员告诉他,凭这张卡,他可以去村口那个一夜之间出现的、叫做“物资配送中心”的银白色大房子里,领取他一周的食物配额。
他将信将疑地去了。当他把卡片在门口的机器上一刷,一扇金属门滑开,他看到了他这辈子都无法想象的景象。
那是一个巨大的仓库,货架上堆满了码放整齐的、包装精美的食物。有雪白的大米,金黄的小米,磨得精细的白面,还有各种他从未见过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肉类罐头和蔬菜包。
一个柔和的电子音响起:“公民王二狗,您的标准家庭食物周配额已确认。请领取:一级精米50公斤,高蛋白合成肉20公斤,综合营养蔬菜包20公斤……”
王二狗的大脑,一片空白。
五十公斤?一周?他以前一年全家都吃不到这么多纯粹的粮食!
他疯了。
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扑到那堆成小山的大米袋子上,用牙齿奋力地撕开包装,然后将头埋了进去,大口大口地吞咽着生米。他一边吞,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地大笑。
他把五十公斤大米,二十公斤肉,二十公斤蔬菜,用尽全身的力气,拖回了家。
那天晚上,他没有用锅,直接在院子里架起了一堆火,把所有的肉都烤了。他和老婆孩子,围着火堆,不顾烫嘴,狼吞虎咽。
他们吃了吐,吐了接着吃。直到三个人都撑得躺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脸上却还挂着痴傻的、幸福到极点的笑容。
从那天起,王二狗患上了一种“病”。他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去物资配送中心,领回海量的食物,然后看着食物堆满屋子。他家的房子,被粮食塞得只剩下睡觉的地方。
他不再下地。因为个人终端上说,全区的农业,已经由“农业机器人”接管。
那些机器人,开着他看不懂的巨大机器,一天就能耕完以前全村人一年都耕不完的地。产量,更是高得吓人。
王二狗彻底解放了。他每天的生活,就是吃,和看着家人吃。
他看着自己的孩子,在短短几个月内,就变得白白胖胖,脸上有了血色,他会咧开嘴,傻笑半天。
他把家里最好的一个房间腾出来,不放粮食,而是供奉了一张从终端上下载打印的、林风皇帝的画像。
每天早中晚,他都要带着全家,对着画像三跪九叩,虔诚地祷告:“感谢天帝陛下,让我们吃上了饱饭……”
对他而言,能让人吃饱饭的神,就是唯一值得信仰的真神。
张老汉,一个住在黄河边上的普通农民。他的独子,张铁牛,前几天在河里捞鱼时,被一种不知名的毒虫咬伤,染上了瘟病,全身溃烂,高烧不退,眼看就要不行了。
在旧时代,这意味着死亡。张老汉已经准备好了棺材,老伴在一旁哭得死去活来。
就在这时,一艘银白色的、水滴状的帝国医疗穿梭机,无声无息地降落在了村口的打谷场上。
从上面走下来两名穿着白色医疗服的帝国公民。他们通过智脑“盘古”的全域生命体征监控,得知了这个村庄有垂死的病人。
村民们惊恐地看着这些“天外来客”。张老汉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疯了一样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神仙老爷!神仙老爷!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子!我给你们做牛做马!”
一名医疗官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公民,请起身。为每一位帝国公民提供医疗保障,是帝国的基本法则。我们不是神仙,我们是医生。”
他们走进张老汉那破旧的茅屋,只用一个手持式扫描仪在张铁牛身上扫了一下。三秒钟后,病因、病毒结构、治疗方案已经全部出现在了他们的终端上。
“高烈度变异性杆菌感染,并伴有神经毒素残留。简单。”
一名医疗官从医疗箱中取出一支只有手指大小的注射器,对着张铁牛的手臂打了一针。那针管里,是数以亿计的、经过编程的医疗纳米机器人。
奇迹,在所有村民的眼前发生了。
只见张铁牛身上那些恐怖的溃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结痂,然后脱落,露出下面新生的、健康的皮肤。他滚烫的额头,温度迅速恢复正常。不到五分钟,那个前一秒还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的年轻人,猛地坐了起来,一脸茫然地看着周围。
“爹?娘?我……我这是在哪?我不是要死了吗?”
整个茅屋,内外,一片死寂。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村民,大脑都陷入了空白。
下一秒,张老汉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哭。他不是悲伤,而是激动到了极致!他猛地冲上前,不是抱住自己的儿子,而是对着那两名医疗官,重重地跪了下去,额头砸在泥地上,发出了“砰砰”的巨响。
“活神仙!你们是活神仙啊!”
他这一跪,仿佛一个信号。屋外所有围观的村民,黑压压地跪倒了一大片。他们看着那两名医疗官,眼神中充满了最原始、最狂热的宗教崇拜。
他们不相信“医生”,他们只相信“神”。这种能让死人复活的手段,不是神迹,又是什么?
张老汉的“疯狂”在于,从那天起,他将那支用过的、被医疗官随意丢弃的注射器外壳,当成了“神物”,在家中设坛供奉,日夜烧香。
他逢人便说,自己见到了活神仙,得到了神赐。他的家,很快就成了方圆百里闻名的“圣地”,无数人前来朝拜,想要沾一沾“仙气”。这种由极致的感恩和愚昧混合而成的疯狂信仰,成为了新时代的第一道缩影。
王秀才,一个读了半辈子圣贤书,却连个举人都没考上的落魄文人。他的人生,最大的骄傲,就是认识几千个字。
当帝国推行“全民教育普及计划”时,他本是不屑一顾的。在他看来,那些“天外来客”的“奇技淫巧”,如何能与圣人的微言大义相提并论?
直到,一名帝国教育官找到了他,递给他一个如同头盔般的装置。
“公民王先生,这是神经感应式学习仪。它可以在一小时内,将帝国公民基础知识库,直接写入你的记忆脑区。无痛苦,无副作用。”
王秀才嗤之以鼻:“一派胡言!十年寒窗之苦,岂是尔等机巧之物可以替代?”
教育官也不争辩,只是微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王秀才抱着“拆穿骗局”的心态,将信将疑地戴上了头盔。
下一秒,他的世界,被颠覆了。
无穷无尽的信息洪流,如同决堤的天河,涌入他的大脑。但诡异的是,他没有感到任何痛苦,反而有一种醍醐灌顶般的极致快感。
天文、地理、物理、化学、生物学、数学、历史、艺术……
宇宙的起源,星辰的生灭,原子的结构,基因的奥秘……
那些他从未想象过的、一个比一个宏大的世界观,如同拼图一般,在他的脑海中迅速构建起一个全新的、无比辉煌壮丽的宇宙模型。他那套“天圆地方”、“君权神授”的理论体系,在这个伟大的真实宇宙面前,被冲击得支离破碎,连一丝残渣都没有剩下。
一小时后,学习仪自动关闭。
王秀才呆呆地坐在原地,双目失神,口中喃喃自语:“原来……原来世界是这个样子的……原来,我们……是如此的渺小,又如此的……伟大……”
突然,他猛地站起身,冲到自己那宝贝得不得了的书架前,将那些他曾经奉为圭臬的《四书五经》、《资治通鉴》统统抱起,冲到院子里,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误我!误我半生啊!”他指着熊熊的火焰,老泪纵横,“这些……都是骗人的!都是束缚思想的枷锁!”
王秀才的疯狂,是一种对真理的、偏执的渴求。他烧掉了自己的过去,然后像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贪婪地吸收着帝国网络数据库里的一切知识。
他申请了一台个人终端,然后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日夜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他时而为一道优美的数学公式而手舞足蹈,时而为一段壮丽的星际战争史而扼腕叹息。他疯了,变成了一个纯粹的、为知识而活的“学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