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霞祠的残垣断壁间，血腥味混着阴煞之气，浓得化不开。
一个闾山弟子捂着流血的小腹，靠在断裂的廊柱上喘息，他的桃木剑断成了两截，符袋也空了大半。不远处，三个血蛛卫正围着最后两个武当弟子缠斗，骨刃上的化魂毒雾让弟子们的动作越来越慢，其中一个弟子的左臂已泛起青黑，显然中了毒。
“张道长！东边快顶不住了！”一个茅山弟子嘶声喊道，他的道袍被撕开一道大口子，露出里面渗血的伤口，手里的镇魂铃也只剩下半片铃铛。
张云鹤拄着七星杖，勉强站稳身形。刚才为了护住那个中了血河符的武当弟子，他硬生生接了阴无常一记“幽冥爪”，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灵力运转都变得滞涩。他看向肖天机，眼中带着焦灼：“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们在拖时间！”
肖天机的桃木剑上沾着黑色的血污，那是血蛛卫的邪血，剑身在阴煞侵蚀下已泛起淡淡的灰影。他刚劈退一个扑来的血蛛卫，阴眼扫过碧霞祠深处——那里的黑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隐隐能听到低沉的鼓点声，咚、咚、咚，每一声都像敲在人心上，那是祭祀开始的信号。
“他们在等祭典吉时。”肖天机的声音带着冰碴，“必须在鼓声传到第九下前冲出去，否则祭坛的‘天地献祭阵’一旦启动，我们连靠近玉皇顶的机会都没有！”
他看向林九渊，后者正被鬼算先生的折扇缠住，雷矛几次想突破都被扇面上飞出的魂影挡回。鬼算先生的步法诡异，总踩在奇门遁甲的“死门”位置，让林九渊的雷法难以锁定目标，显然是故意在拖延。
“林兄！牵制住鬼算！”肖天机突然喊道，同时将桃木剑横在胸前，双手快速结印。巫道灵力与三茅真君剑的剑意在他体内疯狂交织，青白色的光芒从他周身炸开，将靠近的阴煞逼退三尺，“张道长，带弟子们护住两翼！”
张云鹤立刻会意，忍着伤痛挥动七星杖：“茅山弟子跟我守左翼！青城弟子守右翼！用‘五行阵’！”
残余的玄门弟子迅速聚拢，按五行方位站定，桃木剑、雷符、符箓同时亮起，形成一道临时的防御屏障。虽然阵型有些散乱，灵力也参差不齐，但总算暂时挡住了血蛛卫的冲锋。
肖天机的印诀结到最后一步，桃木剑突然插入地面，剑身上的巫纹与篆文同时亮起，在石板上投射出巨大的虚影——那是三茅真君的法相，左手持剑，右手握符，威严的目光穿透阴云，落在碧霞祠的广场上。
“三茅真君怒斩！”
随着肖天机的暴喝，地面的虚影猛地抬手，桃木剑随之冲天而起，化作一道数十丈长的青白色剑气。剑气撕裂云层，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朝着血蛛卫最密集的位置斩去。这一剑凝聚了他全身的巫道灵力，甚至透支了部分本源，剑身上的光芒亮得刺眼，连周围的阴煞都被剑气逼得向后翻滚。
“不好！”鬼算先生脸色骤变，折扇猛地指向剑气，“血河大阵，挡！”
广场上的血蛛卫突然齐齐转身，黑袍同时炸开，鲜血从他们体内涌出，在空中凝成一条暗红色的血河，试图阻挡剑气。但青白色的剑气如切豆腐般穿透血河，血河瞬间蒸发，化作漫天血雾，那些血蛛卫则像被狂风扫过的麦秆，成片倒下，骨骼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
剑气余势不减，朝着碧霞祠的后墙斩去。“轰隆”一声巨响，数丈厚的墙壁被劈开一道缺口，露出后面通往玉皇顶的石阶，石阶上的阴煞被剑气荡开，露出一片短暂的清明。
“就是现在！”肖天机大喊，同时身形踉跄了一下，强行催动大招让他气血翻涌，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林九渊抓住机会，雷力骤然爆发：“五雷聚顶·破障！”紫金色的雷龙从他掌心冲出，撞向鬼算先生的折扇。折扇被雷龙震飞，鬼算先生后退三步，眼中闪过一丝惊怒。林九渊趁机转身，朝着缺口冲去：“肖兄！快走！”
张云鹤立刻指挥弟子们跟上，七星杖挥舞出层层金光，护住众人的后背：“别回头！冲过去！”
雪璃从肖天机肩头窜出，像一道白影率先冲出缺口，小爪子在石阶上一点，那些隐藏的绊马索和毒针陷阱瞬间被它的灵体之力引爆，为众人清出一条通路。
但阴无常怎么可能让他们轻易离开。半截幽冥法杖猛地指向缺口，骷髅头眼眶中的鬼火暴涨：“幽冥·万鬼墙！”
缺口处的阴煞突然凝聚，化作一堵由无数鬼影组成的墙，鬼影们伸出惨白的手，嘶吼着挡住去路。冲在最前面的两个茅山弟子被鬼影缠住，瞬间被拖入墙中，惨叫声戛然而止。
“天师印·镇！”张云鹤将天师印掷向鬼墙，玉印在空中暴涨，金光如瀑布般砸在鬼墙上。鬼影们发出凄厉的惨叫，墙身剧烈摇晃，出现了一道道裂痕。
“我来！”肖天机强撑着举起桃木剑，剩余的灵力凝聚成一道细如发丝的剑气，精准地刺入鬼墙的裂痕，“破！”
青白色的剑气顺着裂痕蔓延，鬼墙瞬间崩塌，化作无数溃散的黑影。
“走！”
三人带着残余的弟子，终于冲出了碧霞祠。身后，鬼算先生和阴无常的怒吼声传来，显然被彻底激怒，血蛛卫的脚步声如潮水般紧随其后，离他们越来越近。
通往玉皇顶的石阶比天阶更陡，几乎垂直向上，石阶两旁的崖壁上刻满了“蚀魂符”，符纸在风中猎猎作响，不断散发出灰色的雾气，吸入一口就让人头晕目眩。
一个年轻的弟子不小心吸入雾气，顿时双眼发直，竟转身朝着身后的血蛛卫冲去，口中喃喃着：“我好冷……我好冷……”
“拦住他！”林九渊眼疾手快，青木灵力化作藤蔓缠住弟子的腰，强行将他拽回来，同时指尖弹出一道雷丝，刺在弟子的眉心。弟子打了个寒颤，终于清醒过来，后怕地瘫坐在石阶上。
“别碰那些雾气！”张云鹤从行囊里掏出最后的“清神丹”，分给众人，“含在舌下，能暂时抵挡住蚀魂符的影响！”
肖天机的情况最糟，强行施展“三茅真君怒斩”让他灵力亏空，此刻每走一步都觉得胸口发闷，眼前阵阵发黑。雪璃察觉到他的不适，从他肩头跳下来，用小身子顶着他的手腕，像是在帮他分担重量，喉咙里发出焦急的呜咽声。
“没事。”肖天机摸了摸它的脑袋，将最后一丝巫道灵力注入桃木剑，剑身上的光芒虽然微弱，却依旧坚定，“再坚持一下，到了玉皇顶，就有机会了。”
他抬头看向山巅，那里的黑气已经凝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漩涡中心隐约能看到祭坛的轮廓——黄泉骨笔直地插在祭坛中央，骨头上的血色锁链正随着鼓声轻轻晃动，锁链的另一端埋在地下，每晃动一次，地面就渗出一丝暗红色的液体，那是被埋生魂的精血。
“咚——”
第八声鼓响传来，比之前的任何一声都沉重，整个泰山仿佛都在震动。
“只剩最后一声了！”林九渊的声音带着急促，他的雷力也所剩无几，指尖的雷光微弱得像烛火，“加把劲！”
众人咬紧牙关，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血蛛卫的脚步声就在身后数十级石阶处，阴无常的幽冥爪气时不时擦着崖壁飞过，在石头上留下深深的爪痕。
肖天机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身后。阴眼之中，他看到鬼算先生正站在下方的石阶上，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罗盘，罗盘指针正对着他的方向，显然在推演他的下一步动作。
“想算我？”肖天机冷笑一声，突然将桃木剑对着罗盘的方向虚斩了一下。一道微弱的剑气飞出，看似无力，却精准地斩在罗盘的指针上。
鬼算先生手中的罗盘突然“咔嚓”一声裂开，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黑血——推演被打断，反噬了他的心神。
“走！”
借着这个空隙，肖天机转身，抓住雪璃的后颈，将它塞进怀里，然后一把拉起身边的张云鹤，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上冲去。
“咚——”
第九声鼓响终于传来，沉闷得像是从地底深处发出。随着鼓声，山巅的旋涡猛地加速旋转，一股强大的吸力从祭坛方向传来，周围的阴煞、雾气、甚至碎石都被吸向旋涡，天空瞬间暗了下来，仿佛黑夜提前降临。
“祭祀开始了！”张云鹤的声音带着惊骇。
就在此时，他们终于爬上了最后一级石阶。玉皇顶的全貌展现在眼前——巨大的圆形祭坛上，黄泉骨散发着浓郁的黑气，周围站着数十个身穿黑袍的阴山派核心弟子，正围着骨头发声念诵着诡异的咒语。祭坛边缘，九个刻满符文的石柱冲天而起，柱身上缠绕着无数痛苦的魂影，正是九绝锁魂阵的阵眼。
阴无常和鬼算先生也追了上来，站在祭坛边缘，冷冷地看着他们。
“来得正好。”鬼算先生的声音在阴风中回荡，“九阴命格到齐，祭祀可以圆满了。”
肖天机将张云鹤和林九渊护在身后，怀里的雪璃紧张地拱了拱他的胸口。他握紧手中的桃木剑，尽管灵力亏空，尽管浑身是伤，眼中却没有丝毫畏惧。
艰难的推进终于结束，但真正的决战，才刚刚开始。祭坛中央的黄泉骨，正随着咒语轻轻颤动，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即将从骨中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