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东明烦躁地摆了摆手,眼神中满是不耐,“话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自己解决。要是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好,那作坊的管事你也没必要当了!”
他顿了顿,语气又刻意放缓,带着一丝蛊惑,“要是这件事情办好了,作坊的管事还是你的!好了,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陈广益浑浑噩噩地走出香满楼,连自己怎么回家的都不知道。
六两银子的缺口他要怎么补上?这件事就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堵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回到家中,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天边只剩一抹残红。
推开屋门,就见苏晚棠正坐在窗前,一针一线做着一件小巧的衣裳。
见陈广益回来,她抬起脸,笑着举起手中那件已经完成大半的蓝色小衫,布料是柔软的细棉,一看就很柔软舒服,“相公回来了?你看我给儿子做的小衣裳怎么样?这料子摸着可舒服了,怪不得镇上的人都穿这个料子。”
“嗯。”
陈广益无意识地应了一声,目光空洞,根本没看苏晚棠手里的衣裳,也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你看你,一进门就魂不守舍的,到底怎么了?”苏晚棠察觉到他的异样,放下手中的小衣裳,脸上的笑意敛去,关切地望向他。
陈广益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苏晚棠温柔的眉眼,想到今天发生的事,喉头一阵发苦。
他知道事情靠他自己已是无计可施,只得艰难地开口,“晚棠,你……你手头还有多少银子?”
苏晚棠脸上的笑容轻微地僵了一瞬,几乎难以察觉,随即又迅速恢复正常。
她低下头,假意整理手中的小衣裳,语气刻意放得轻缓:“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你也知道的,近来我害喜得厉害,就想吃点酸的。往镇上跑了好几趟买酸梅子,都不便宜。又想着肚子里的孩子,总得补补身子,不得已买了些红枣和红糖。还有这些做小衣裳的细棉布,都不便宜,这银子根本不经花……现在手里头根本没什么余钱了。”
陈广益心中最后一丝希冀瞬间破灭,被浓浓的失望所取代。
其实他根本没抱太大希望,只是不得已问出口。
“到底出什么事了?”苏晚棠追问,眉头微微蹙起。
陈广益长叹一声,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坐在凳子上,将今天如何被村民围堵,里正如何压下事态,还有五天期限的事给说了,当然没忘了徐东明翻脸不认账的事。
随着他的讲述,苏晚棠眉头越皱越紧,手中的那件小衣裳被她无意识揉成了一团。
“香满楼现在已经落魄到这种地步了?”她难以置信地喃喃低语,“连区区六两银子都要克扣?”
“应该是真的艰难,”陈广益双手掩面,声音从指缝里透出来,满满都是疲惫,“听说债主都去香满门口堵着要银子了,徐东明自身难保,哪里还能顾得上这一头。”
屋内一时间陷入沉默,苏晚棠低垂着眉眼,目光落在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手指下意识在那里轻轻抚摸着。
良久,她才抬起头,眼神里哪里还有刚才的温柔,取而代之的是精明,“这事你必须解决好,作坊管事这个位置,绝不能丢!”
“这道理我何尝不知?”陈广益抬头,脸上是深深的无力,“那可是六两银子!徐东明不肯出,我能有什么办法?难道去偷去抢?”
“办法嘛……还真有一个!”苏晚棠的声音压低了一些,眼神闪烁着。
陈广益一听,猛地站起身,激动地看着她,“晚棠!你快说!有什么办法?”
“咱们家不是有地吗?十亩都是好地,不如卖出去一亩地,六两银子不就凑出来了?”苏晚棠语气平静,像是在说今天吃饭一样寻常。
陈广益一听,立刻反对地摇头,“不行!绝对不行!娘要是知道了,非得气死不可!那是她的命根子,是陈家祖辈传下来的基业!”
苏晚棠在心里不屑地冷哼一声,面上却露出忧心忡忡的神色,“不卖地能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五天后的村民打上门来闹事?他们要是冲动起来,推搡之间伤到我肚子里的孩子,要怎么办?还是说,你那作坊管事的位置,干脆不要了?”
她顿了顿,见陈广益挣扎的神色,又放缓了语气,循循善诱,“你现在垫出这六两银子,看似是你吃亏了。可你往长远了想,只要保住管事的位置,以后作坊运作起来,两个月时间钱不就赚回来了?眼光还是要放长远一些。
娘现在那样……躺在床上动不了,也开不了口。卖地的事你只要不告诉她,我也不说,她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要我说,这次索性卖两亩!一亩正好把村民的工钱窟窿堵上。另一亩的钱,咱们留着自己花用。你难道不想让你儿子出生后,就能吃的好些,穿的好些?别人家孩子有的,咱儿子也不能缺了。”
“可是……二房那边,他们能同意?”陈广益已经被彻底说动了。
苏晚棠不屑地撇了撇嘴,“他们凭什么不同意?这个家如今还不是要靠你张罗?他们二房将来难道还不是得指望你这个大哥拉扯?你大不了答应他们,等作坊稳定了,给他们两口子都安排个位置进去。要是再不识抬举……”她冷哼一声,语气决绝,“咱们就提分家!到时候就分给他们三亩地,让他们自己出去单过,以后是不是要饿得出去乞讨,都与我们不相干!”
这样一番话下来,彻底打消了陈广益的顾虑,他猛地抓住苏晚棠的手,激动不已,“晚棠,你说的对!是我一时糊涂!谢谢你给我想了这么好的办法!这个家以后好了,都是你的功劳!”
陈广益激动地将苏晚棠搂进怀里,苏晚棠连忙轻轻推他,护住自己的肚子,“瞧你这莽撞样儿!小心点,别伤到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