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到这个世界,本是为了红尘炼心,是为了印证自己的道。而眼前的这场悲剧,便是此方世界的天道,给予他的,最深刻,也最残酷的一场“考验”。
若他坐视不理,任由这文明之火熄灭,那他所修的“截天之道”,便会因此蒙上尘埃,道心再难圆满。
他缓缓地抬起手,宽大的道袍袖口无风自动。
一股无形的、浩瀚的、不属于这个世界任何一种力量体系的恐怖威压,开始以他为中心,悄然酝酿。
这出戏,该落幕了。
而他,将是那个改写结局的,唯一的执笔者。
全知之树的悲鸣,在轰鸣的炮火与肆虐的烈焰中,达到了顶点。那巨大的树干,在又一轮齐射的精准打击下,终于支撑不住,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断裂声,开始以一种缓慢而又无可阻挡的姿态,向着大地缓缓倾倒。
“快跑!树要倒了!”
“完了……我们的知识……我们的一切……”
残存的学者们,在死亡的阴影下,发出了最后的、绝望的呐喊。他们被cp9的特工们驱赶着,连同那些被制服的核心学者,一同被逼向广场的角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用一生去守护的家园,化作一片燃烧的坟墓。
“妈妈!妈妈!”
在图书馆一处即将被烈火吞噬的角落,一个穿着蓝色连衣裙的小小身影,终于从巨大的恐惧中挣脱出来,哭喊着,跌跌撞撞地从书架后跑了出来。她那张沾满了黑灰的小脸上,挂着两行清晰的泪痕,一双与她母亲如出一辙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无助与惊恐。
正是年仅八岁的妮可·罗宾。
“罗宾!”
被两名特工死死按住的奥尔维亚,在看到女儿身影的瞬间,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她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那股源于母性的力量,竟让两名身经百战的cp9特工都感到有些吃力。
“罗宾!快跑!离开这里!不要管我!一定要活下去!”奥尔维亚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着女儿嘶吼道。她的声音,因极度的悲痛与急切,变得嘶哑而尖锐。
然而,年幼的罗宾,看着被烈火与敌人包围的母亲,看着这如同世界末日般的恐怖景象,她的小脑袋里,早已是一片空白。母亲的呼喊,炮弹的轰鸣,火焰的咆哮……所有的声音都混杂在一起,化作了让她无法思考的巨大噪音。
她只是站在那里,无助地哭泣着,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一步也无法移动。她想冲向母亲的怀抱,却又被那熊熊的烈火与那些面目狰狞的黑衣人所阻挡。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瞬间,头顶之上,一根被烈焰烧得焦黑的巨大房梁,伴随着刺耳的“嘎吱”声,从天花板上断裂、坠落,直直地朝着那个小小的、孤立无援的身影砸去!
“不——!!!!”
奥尔维亚的瞳孔,在这一刻收缩到了极致,她发出了此生最为绝望的悲鸣,眼前瞬间被血色所覆盖。
也就在此时,全知之树的最高层,那间早已被烈焰包围的房间内,殷长歌缓缓地踏出了一步。
他没有选择破窗而出,也没有施展任何惊天动地的神通。他的身影,只是在原地,变得模糊了一瞬,随即,便彻底消失不见。
下一刻,当他再次出现时,已然身处那片燃烧的、正在崩塌的图书馆核心区域。
他仿佛不是在穿行,而是在进行一场空间的“置换”。外界那足以融金化铁的烈焰,在靠近他身体三尺之内时,便会自动熄灭;那些从天而降的、燃烧着的断壁残垣,在即将砸中他时,便会诡异地偏离轨迹,落向一旁;甚至连远处海军战舰射来的炮弹,在飞临这片区域上空时,其速度都会莫名地变得迟缓,最终无力地坠落在废墟之中,连爆炸的威力都减弱了数成。
【咫尺天涯·定元界】。
虽然只是领域雏形,但以殷长歌如今地仙大圆满的境界施展出来,在这片小范围之内,他便是绝对的主宰。时间与空间,都必须遵从他的意志。
他没有理会那些正在押解学者的cp9特工,也没有去在意广场上那个叫嚣得意的斯潘达因。他的元神之力,如同一张无远无界的巨网,早已将整座岛屿笼罩。在这张网上,每一个生命的气息,都如同黑夜中的烛火,清晰可辨。
而此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两团纠缠在一起的、充满了绝望与悲伤的“火焰”之上。
一团,属于妮可·奥尔维亚。那火焰中,燃烧着对历史的执着,对同伴的愧疚,以及……对女儿那份深沉到足以焚尽自身的爱与不舍。
而另一团,则属于年幼的罗宾。那火焰,微弱、稚嫩,却在极致的恐惧中,闪烁着对母亲的无限依恋与对这个世界的……深深的困惑。
他一步踏出,身影便已跨越了数百米的距离,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那个即将被巨大横梁所掩埋的小小身影面前。
他背对着罗宾,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那只手,白皙修长,温润如玉,与周围那狂暴的、充满了毁灭气息的火海,形成了无比鲜明、也无比诡异的对比。
他向上轻轻一托。
那根重达数吨、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巨大横梁,在距离他手掌还有一尺的距离时,便骤然停滞在了半空之中,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彻底冻结了!
紧接着,在罗宾那双噙满了泪水、因极度震惊而瞪得滚圆的大眼睛里,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根巨大的横梁,连同其上燃烧的烈焰,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解、消散!不是化作灰烬,也不是被击碎,而是……分解成了最原始的、肉眼无法看见的粒子,最终,彻底消失在了空气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时间,在这一小片区域内,仿佛重新恢复了流动。
殷长歌缓缓地放下手,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因为过度惊吓而忘记了哭泣,只是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小女孩。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那双左墨右星的眸子里,平静得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渊。但若是仔细去看,便能在那片深邃的平静之下,发现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长辈的……怜惜。
“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