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重重磕在冻土上,剧痛让她有刹那的清醒。她无力地趴伏着,视野被额角流下的温热血液模糊了大半。赤红的镣铐依旧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咬合着她的骨肉。癸枭的火毒在经脉中疯狂流窜,所过之处,如同熔岩淌过干枯的河床,带来毁灭性的灼痛和焦枯感。更可怕的是,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强行压制的、燃魂印反噬留下的恐怖内伤,在这霸道火毒的刺激下,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残冰,轰然爆发!
冰窟内残留的幽冥寒气与癸枭火毒在她体内疯狂对冲!一边是冻结灵魂的酷寒,一边是焚灭生机的灼热!她的身体成了两股毁灭性力量的战场!经脉在寸寸断裂,脏腑在剧烈抽搐!意识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彻底撕碎!
“嗬…嗬…”她如同濒死的鱼,徒劳地张大嘴,却吸不进一丝救命的空气。每一次微弱的抽搐,都伴随着更多的鲜血从口鼻中涌出,在冰冷的地面上蜿蜒成绝望的溪流。视线越来越模糊,黑暗如同厚重的帷幕,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要死了吗?就这样…像条野狗一样,死在这肮脏冰冷的囚笼里?
不甘!如同最后一点火星,在即将熄灭的灰烬中倔强地闪烁!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最后一瞬——
一股极其微弱、却又无比奇异的香气,如同黑暗中悄然绽放的幽兰,毫无征兆地钻入了她充斥着血腥与焦糊味的鼻腔!
那香气清冽、微苦,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初闻似深谷寒潭边的金钱草,带着潮湿的凉意;细辨之下,又透出陈年古籍的墨香和某种珍贵药材独有的醇厚底蕴;最终,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初春新雪融化后第一缕气息的纯粹甘冽,压住了所有的味道,直透心脾!
这香气…!
楚灵犀模糊的意识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烙铁,骤然激起一片刺耳的白烟!一个名字,连同那招牌式的、仿佛永远算计着什么的市侩笑容,猛地撞进她濒临溃散的识海——钱多多!
聚宝斋少主!那个在黑市一掷千金、嬉笑怒骂皆成生意的圆脸胖子!他秘制的“千机引”解百毒,其核心香料,正是这股独一无二、融合了金钱草、古墨沉香与初雪清冽的奇异药香!她曾在一次黑市拍卖后的交易中,近距离嗅到过钱多多随身携带的“千机引”药囊!这味道,她绝不会认错!
希望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浮木!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脖颈,布满血丝的模糊视线,透过额前被血污黏连的发丝缝隙,死死盯向那股奇异药香飘来的方向——冰窟那被巨斧轰开、透入灼热光线的巨大裂缝边缘!
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如同鬼魅般静立在那里。
那人身材不高,甚至有些佝偻,穿着一身与周围赤甲守卫格格不入的、沾满黑灰和油污的粗布狱卒服,头上戴着一顶压得很低的破旧毡帽,帽檐的阴影几乎完全遮住了他的面容。只能看到一只枯瘦、布满老茧和污垢的手,从破烂的袖口伸出。那只手的手背上,赫然有着几道陈年烫伤的狰狞疤痕。
此刻,这只枯瘦的手,正小心翼翼地托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粗陶药瓶。药瓶没有任何标签,瓶口用粗糙的木塞紧紧封住。那股清冽、微苦、融合金钱草、古墨与初雪气息的奇异药香,正是从这毫不起眼的粗陶瓶中,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
蒙面狱卒!他无声无息地出现,如同黑暗中的一道影子!
楚灵犀的心脏,因这突如其来的希望和巨大的惊疑,而疯狂地撞击着胸腔!是钱多多的人?还是…又一个致命的陷阱?聚宝斋的手,怎么会伸到这赤阳州的地牢?钱胖子那无利不起早的性子…
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挣扎着想抬头,想看清那毡帽阴影下的脸。然而,癸枭火毒与燃魂内伤的双重爆发,让她连抬起脖颈的力气都彻底丧失。视线更加模糊,只能看到那只托着粗陶药瓶的、布满烫伤疤痕的枯手,在洞口透入的光线下,微微颤抖着。
蒙面狱卒没有说话,甚至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他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傀儡,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隔着弥漫着血腥与焦糊味的冰冷空间,将那只散发着奇异药香的粗陶药瓶,遥遥地、无声地,递向楚灵犀的方向。
药香如同无形的钩索,牵引着楚灵犀最后残存的神智。生的渴望压倒了一切!管他是谁!管他有什么目的!这“千机引”的气息,是她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沾满血污的左手,五指如同濒死的鸟爪,艰难地、一寸寸地,在冰冷的冻土上向前抓挠,向着那药香的方向,向着那只托着药瓶的枯手,徒劳地伸去…指尖在粗糙的地面上划出几道浅浅的、带着血痕的印记。
距离,如同天堑。
那只托着药瓶的枯手,依旧纹丝不动地悬在光暗交界处。毡帽下的阴影,深不可测。
冰窟深处,那被巨岩堵死的黑暗缝隙之后,似乎又传来一声极其遥远、如同冰屑摩擦般的…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