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的气压直逼零下,徐斯礼靠在椅背上,下颌线绷得紧紧,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头暴躁又压抑的野兽。
就在这时,手机响起,徐斯礼大概猜到是谁打来的,直接接起来,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则传来一道清越含笑的嗓音,带着点雍容华贵的慵懒,正是陆锦辛:
“徐先生大驾光临纽约,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我也好尽地主之谊,为您接风洗尘啊。”
徐斯礼眼眸冷淡:“小陆先生的消息倒是灵通。”
他才刚到没多久,他就掌握到他的行踪,还毫不掩饰地打来电话,这是在彰显自己在纽约的势力呢。
陆锦辛轻笑:“贵客都来到家门口了,我要是还不知道,那才真叫不像话。徐先生下榻的地方安排好了吗?如果还没有,不如让我略尽一下心意?”
徐斯礼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扶手箱上点了两下,给他这个面子:“那就叨扰小陆先生了。”
正好他也想找他好、好、聊、聊。
陆锦辛说了一个上东区的地址,徐斯礼挂了电话,交代司机,车队在下一个路口掉头。
车子最终停在一栋带有前后花园的庄园前。
徐斯礼下车,门前早有侍者等候着,立刻上前,引他入内。
一踏进房子,徐斯礼就听见咿咿呀呀的戏曲声,又是粤剧。
本来以为只是电视剧,绕过玄关,看清客厅,这才知道,是真人现场演绎。
陆锦辛就坐在沙发里,悠闲又认真地看着面前两个浓妆艳抹的戏曲演员唱《霸王别姬》,他双腿交叠,手指在膝盖上随着乐曲声点着。
看到徐斯礼进来,他抬手暂停了戏曲,微笑起身:“徐先生,欢迎。”
徐斯礼没什么表情地走过去,扫了一眼茶几上的点心和茶水:“小陆先生好雅兴。”
“打发时间的小爱好而已。”陆锦辛亲自执壶为他斟茶,“徐先生尝尝这茶好不好。”
徐斯礼在沙发上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没心情客套,开门见山地说:“你既然知道我来纽约,那就应该知道我来干什么——带走陈纾禾的人,是你吧?”
陆锦辛勾唇:“无巧不成书,我也是刚知道,世界这么小,我的‘姐姐’居然是徐太太的朋友,早知道有这层关系,我肯定提前跟徐太太打声招呼,也省得徐先生和徐太太劳师动众,大老远跑这一趟。”
徐斯礼审视他:“你真不知道陈纾禾的身份?”
陆锦辛一派诚恳:“真的不知道,纯属巧合。”
但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含着笑意,总让人觉得,他没讲真话。
徐斯礼收回目光,身体放松地往椅背一靠,对那两位戏曲演员扬了下手:“继续。”
两位戏曲演员下意识去看陆锦辛,陆锦辛温文尔雅道:“贵客都让你们继续了,你们还不快继续?”
两位戏曲演员立刻唱起来,徐斯礼捧着那杯茶,一边看,一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神色寡淡。
陆锦辛看他这副冷冰冰的样子,一笑:“看来是我那不懂事的堂兄又惹徐先生不痛快了,他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Unicorn的收购案上,正是我们釜底抽薪的最佳时机,给徐先生出出气。”
徐斯礼又想起刚才在陆山南家门口,时知渺为了维护他而对自己说的那些话,眼神渐渐变得冷戾。
他薄唇轻启,毫无温度道:
“那还等什么?送他上路吧。”
……
时知渺几乎一夜未眠。
只要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出现徐斯礼的身影,让她心烦意乱,胸口闷得发疼。
次日她很早就起床了,洗漱后下楼,想着到院子里透透气。
别墅里的佣人显然得到过陆山南的吩咐,对她既恭敬又亲切,白人女佣也用中文称呼她为“小姐”。
“给您泡了一杯茉莉拿铁,您尝尝喜不喜欢?”
“谢谢,有劳了。”时知渺接过咖啡,转步走到落地窗外的露台。
清晨的纽约空气微凉,远处的天际线在晨曦中逐渐清晰,她捧着温热的咖啡杯眺望,心思有些飘远。
“怎么起这么早?”陆山南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时知渺转身一看,他一身深灰色的西装,沉稳又内敛。
“是倒时差还是认床?”
时知渺笑笑:“可能都有,没事儿,我等会儿困了再补觉就行。哥你这么早就要去公司?”
“嗯,有一个会议。”陆山南转而说,“我等会儿让秘书过来带你和陈小姐出去逛逛,纽约有挺多有意思的地方。”
时知渺点了点头:“好。”
陆山南便出门去公司了,他走后没多久,女佣就过来,双手递给她一张黑卡,说是陆山南刚才让他拿给她的。
时知渺不禁莞尔,他是怕自己当面给她会不收,所以就直接让女佣交给她吧。
他这么用心良苦,她也不好辜负,就先收下了,之后去吃早餐。
十点多的时候,陆山南的秘书希伯来便到了。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金发碧眼、笑容阳光的年轻白人男性,穿着合体的西装,中文说得十分流利。
时知渺叫了陈纾禾起床。
陈纾禾本来还迷迷瞪瞪,结果一看到希伯来,整个人瞬间就精神了:“wow!帅哥!”
希伯来性格开朗,笑着回应:“陈小姐您好,时小姐您好,我是希伯来,今天由我负责陪同两位游览纽约。”
陈纾禾立马跟他握手:“行行行,非常高兴!那咱们直接出发吧!”
于是。
时知渺就眼睁睁看着陈纾禾,将她的漂亮弟弟,和这场莫名其妙的绑架抛之脑后。
兴致勃勃地跟希伯来谈天说地,从纽约的天气聊到中国的三媒六聘,东拉西扯,话题越来越离奇,希伯来也很健谈,聊什么接什么,两人相处得十分融洽。
时知渺:“……”
她总算知道,陈纾禾是怎么跟一个只见过两次的陌生男人鬼混到酒店去的。
他们开了一辆七座的商务车,时知渺坐在第二排,陈纾禾和希伯来在第三排。
时知渺支着下巴看着车窗外不断飞逝而过的街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直到耳边捕捉到陈纾禾问希伯来,进博源银行的门槛很高吧?至少有学历要求吧?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而希伯来回答道:“我啊,是哈佛商学院毕业的。”才蓦地回神。
哈佛大学商学院?
徐斯礼也是哈佛毕业的。
时知渺回头去看希伯来,感觉他好像跟徐斯礼差不多年纪,就试着问:“你认识一个叫徐斯礼的中国人吗?他也是哈佛商学院的。”
希伯来一愣,旋即直起腰,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
“是Sirius吗?当然认识啊!我们还是同班同学呢!当年读书的时候关系挺不错的,经常在一起打球!小姐也认识徐斯礼吗?”
“……”
时知渺只是试着问问,没想到真有这么巧的事,居然让她们遇到徐斯礼的老同学。
陈纾禾也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收获,立刻来了精神:“那你快跟我们说说,徐斯礼在大学时有没有什么黑历史?”
“黑历史?是指丢人的事情吗?”希伯来果断摇头,“No,没有。”
“Sirius非常优秀!不仅学习成绩顶尖,课外活动也非常出色!我记得他赛车玩得特别好,堪比职业选手!他还喜欢各种极限运动,比如潜水、蹦极、滑翔伞,几乎什么都会,特别特别厉害!”
陈纾禾咂咂嘴,谁想听人夸徐狗子啊,她瞥了眼时知渺,又故意问:“哦,这样啊,好厉害,那他那样的人,肯定有很多女同学喜欢吧?私生活肯定很混乱吧?”
她其实看得出来,时知渺因为昨晚跟徐斯礼吵的那一架,到现在心情都不好,想着坐实了那个男人就是个滥情的花花公子,她也能对他彻底死心。
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更不会难过。
时知渺也垂下眼,心想肯定不少吧?
起码就有个薛昭妍。
然而,希伯来的回答却出乎她们的意料:
“没有啊!他只有一个女朋友,还是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的高材生呢!”
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时知渺愣住了,那不就是……她的学校吗?
希伯来说:“那时候Sirius可是出了名的痴情,一有空就亲自开车好几个小时,跨越洲际去见他的女朋友,这件事当时在校园里还被大家传为佳话呢!”
时知渺:“……”
陈纾禾:“……”
陈纾禾不相信徐斯礼居然这么……纯洁,继续追问:“除、除了这个呢?他就没有别的什么女人?”
希伯来摇头:“反正我没有见过。”
时知渺忍不住问出来:“他不是还有一个薛昭妍吗?”
他们不是大学同学,大学就在一起吗?
希伯来听到这个名字,脸上却是露出疑惑的神色,像是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他仔细回想了好一会儿,才说:
“我不认识这个人,不过我记得,经常跟我们一起打球的肖达明的女朋友,好像就是叫薛什么,也是中国人,具体的名字我不记得了,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