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穆提着食盒,带着几个人敲门时,阿瑶几人正沉默坐着。
“吃饭。”白穆声音冷淡。
食盒刚放下,黄巽就冷笑一声,目光如刀掠过白穆空荡的裤管:“白掌事好威风,拖着条断腿,也能做付生的忠犬?”
这话像淬了毒,激得白穆猛地抬头,他将手中食盒重重顿在石桌上:“你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有空在这里奚落我?”
黄巽毫不退让,豁然起身:“就凭你?也配和我相提并论?”
“你!”白穆怒极,反手一拳就朝黄巽砸去。
黄巽侧身躲过,同时一拳捣向白穆的面门。
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白穆虽腿脚不便,但动作狠厉,黄巽也毫不留情。
食盒翻倒,碗碟碎裂,场面一片狼藉。
李文等人想上前拉架,却被白穆厉声喝退:“都别动,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能耐!”
混乱中,白穆被黄巽一拳擦中颧骨,踉跄着后退,撞在了柱子上。
“黄巽,别嚣张,”他喘着粗气,指着黄巽,眼神阴鸷,“你也就只有半个多月的好日子了。”
白穆带着人怒气冲冲地离开,沉重的院门“哐当”一声关上。
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阿瑶默默扶起翻倒的凳子,低头时看到滚落在地上的一个馒头,那馒头沾了灰,但底部像是塞着什么东西。
她背过身,不动声色地取出里面的纸条。
展开后,上面只有六个潦草的字:“问题出在开封。”
阿瑶的心猛地一沉,立刻将纸条递给付琼和黄巽。
“开封?”付琼蹙紧眉头,压低声音,“白穆冒险递消息……他想说什么?开封的封印不是暂时稳住了吗?”
黄巽盯着纸条,眼神锐利:“纸条子虽然少,但信息很关键。付生不惜用人质威胁我们回来,这反常举动的根源,恐怕真是在开封。”
阿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付生面临的主要威胁有两个方向:一是我们。我的特殊血脉既能加固封印,也能解除封印。但我们目前只知道三个封印地,临夏、开封、临水,毁了一个,封印一个,还有一个已经破除了封印。”
“二是九鼎守护者。他们虽然不会主动出击,但会拼死守护封印,形成强大的被动防御。”
“那么,”付琼顺着思路接下去,“付生目前唯一明确掌控的就是临水的观音泥,但是……对于他而言,只要有一块观音泥,以及血亲在手,目前是不会对他构成大的危机,他让我们回来,不等于在身边放了个定时炸弹?”
阿瑶沉吟:“那他想干什么?”
付琼继续分析:“要维持人傀的状态,一是血亲血肉,二是观音泥,父亲目前被他掌控,如果观音泥也被他掌控,付生又怎么会狗急跳墙?”
阿瑶一下子反应过来:“除非……临水的观音泥,他并未真正掌控,或者说,他掌控得并不完全,所以他才怕我们。”
“对!”付琼肯定了阿瑶的推断,“所以,他软禁我们,根本目的是限制我们的行动,他要把我们控制在眼皮底下,确保在他要干的某件事,我们不会成为那个变量。”
黄巽补充:“那么问题来了——他真正要干的事是什么,这才也是他威胁我们回来,并软禁我们的根源。”
三人盯着那五个字眉头紧锁。
付生真正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这些事像一团乱麻,理不出清晰的头绪。
“拖延时间?”一直在一旁的沉默白老爷子,忽然想起个问题,他喃喃自语,“对,时间,付生到底是什么时候变人傀的?”
他望着窗外森然的飞檐,思绪飘回了几十年前那个冬天。
那时的付生,还不是如今这副阴鸷的模样,虽然有些城府,但眉宇间还有年轻人的锐气,和生机勃勃的热切。
“老弟,我发现个大宝贝!”付生拍着他的肩膀,眼里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他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听说云岭深处,有长生之道,我想去看看。”
白朔当时只觉得他异想天开,但付生不由分说,迅速纠集了六门中大批好手,甚至动用了不少依附于六门的外姓精锐。
一支浩浩荡荡队伍,在付生的亲自带领下,意气风发地开进了云岭深处。
白朔因为手头有另一件棘手的事,没跟着去一起去。
他只记得队伍出发时,人声鼎沸,声势浩大。
然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他们像石沉大海。
半个多月过去了……所有人都开始担心他们的安危时,一个阴雨绵绵的黄昏,付生回来了。
只有三个人
付生走在最前面,他脚步虚浮,脸色像死人一样灰败,眼窝深陷,原本合身的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
另外两个年轻人,也是满身泥污,眼神呆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
浩浩荡荡的队伍,近百条性命,回来的只有这三个。
整个六门,都震惊了。
众人围上去,七嘴八舌地追问发生了什么?其他人呢?遇到了什么?
付生抬起那双失去神彩色的眼睛,扫了众人一眼,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吐出几个干涩嘶哑的字:“遇到了……怪事儿……人都折了……”
说完,他便推开人群,踉踉跄跄回了自己的院子,将自己关了起来,拒绝见任何人。
另外两个幸存者,更是如同惊弓之鸟,问什么都只是摇头,眼神躲闪,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没过多久,这两个人也相继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从那天起,付生就变了。
他变得愈发沉默寡言,眼神偶尔会流露出阴鸷,行事也变得狠辣奇怪。
一次家宴上,付生的哥哥付章,借着几分酒意,悄悄对白老爷子抱怨:“白朔,你有没有觉得……付生他,自打云岭回来,整个人都不太对劲儿了?看人的眼神,有时候……冷得瘆人。”
白朔当时心头一凛。
原来不止他一个人发现了,付章也觉得他变了。
出于警惕,也出于同门的复杂心绪,白朔开始不动声色地秘密调查云岭之行的起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