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回忆、每一次复述歹徒如何勒住她、刀如何贴上皮肤,都像是在重新经历一遍那噩梦。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有时甚至因情绪崩溃而无法继续,需要女警耐心地安抚和等待。吴波则相对稳定,叙述清晰,只在涉及如何保护邰莉莉、如何反击歹徒的关键点时,语气会不自觉地加重,眼神下意识地看向旁边蜷缩在椅子上、脸色惨白的邰莉莉。
当被要求描述制服歹徒的具体过程时,吴波选择了最简略的方式:“他拿到钱,注意力都在钱上,勒住我女朋友的手松了点,刀也垂低了。我看准机会扑过去,撞开了他,打掉了他手里的刀,然后把他按倒捆了起来。”他刻意隐去了所有关于武术技巧的细节,只强调是抓住了对方分神的瞬间和一股勇气。做笔录的警官点了点头,没有深究,在“制服过程”一栏里写下了“趁其不备,奋勇扑救,成功夺刀并制服”。
歹徒被单独铐在角落的铁椅子上,由一名警员严密看守。他低着头,偶尔发出痛苦的呻吟,面对警方的讯问,起初还想狡辩几句,但在现场勘查结果(刀、钱包、钱夹上的指纹、邰莉莉的伤痕)和吴波清晰指证面前,很快就颓然放弃了抵抗,对抢劫挟持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他断断续续地交代,自己是外地流窜来的,赌债缠身,看到灯塔附近僻静,又只有一男一女,才临时起意铤而走险。
当被问到如何被制服的,他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可思议,只含糊地说:“那小子…太快了…像鬼一样…我就…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语气中充满了后怕。
当所有的笔录签字按完手印,现场勘查的初步报告也反馈回来,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两个小时。老张合上厚厚的笔录本,神色郑重地对吴波和邰莉莉说:“好了,两位,今晚的主要程序都完成了。非常感谢你们的配合!特别是这位小伙子(他看向吴波),你的见义勇为行为非常关键,也极其勇敢!后续可能还会需要你们配合补充一些材料,我们会再通知你们。现在,你们可以回去了。回去好好休息,特别是这位姑娘,吓得不轻。”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邰莉莉依旧惨白、惊魂未定的脸上,语气更加温和:“姑娘,回去喝点热的,好好睡一觉。别多想,事情过去了,坏人已经被抓了,安全了。”他又看向吴波,“小伙子,照顾好你女朋友。”
吴波点点头,沉声道:“谢谢警官,我们会的。”
走出警务室明亮得有些晃眼的大门,重新踏入江堤的夜色。远处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江风带着水汽拂面而来。这风,这景,几个小时前还承载着浪漫与甜蜜,此刻却裹挟着劫后余生的复杂况味。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室内的光线和人声。堤岸上依旧空旷,只有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一阵夜风毫无预兆地吹来,带着江水的湿气,掠过邰莉莉裸露在外的脖颈。
“啊!”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身体猛地一颤,像被冰冷的针扎了一下!整个人瞬间僵直,下意识地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脖子,仿佛那冰冷的刀锋又一次贴了上来!她惊恐地睁大眼睛,瞳孔放大,急促地喘息着,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鹿,茫然四顾,仿佛那浓稠的黑暗里随时会再次扑出致命的威胁。
“莉莉!是我!吴波!没事了!只有风!”吴波立刻察觉她的异样,迅速上前一步,双手稳稳地扶住她剧烈颤抖的双肩,声音低沉而有力,像定海神针般穿透她混乱的恐惧,“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没有别人!只有我们!安全了!”
他的目光坚定而温暖,牢牢地锁住她涣散惊恐的视线。那目光像是有某种魔力,一点点驱散她眼中弥漫的黑色迷雾。邰莉莉急促的喘息慢慢平复了一些,捂着脖子的手缓缓放下,但身体依旧僵硬冰冷,微微颤抖着。
“我…我…”她想说什么,嘴唇哆嗦着,却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一种巨大的、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依旧盘踞不散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她感觉脚下发软,天旋地转。
就在这时,一种源自生命最深处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矜持、羞涩和理智。她需要抓住什么,抓住那唯一能证明自己还活着、还安全的真实存在!她几乎是扑过去的,用尽了全身残余的力气,猛地一头扎进了吴波的怀里!双臂死死地、如同藤蔓缠绕大树般,环抱住了他的腰身,将整个脸庞深深地、用力地埋进他坚实而温热的胸膛!
那胸膛并不特别宽阔,却在此刻如同最坚固的堡垒。隔着薄薄的衣衫,她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里传来的、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那声音穿透了她耳中依旧残留的歹徒嘶吼和刀锋的嗡鸣,像是最原始、最令人心安的生命鼓点。她贪婪地汲取着这份温暖和坚实,仿佛这是无边黑暗里唯一的光源和锚点。身体依旧在无法控制地颤抖,但不再是因为纯粹的恐惧,而是混杂着一种找到庇护后的巨大委屈和后怕。滚烫的泪水再次无声地汹涌而出,迅速浸湿了他胸前的衣料。
吴波的身体在她扑入怀中的瞬间微微僵了一下,随即被汹涌的心疼和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淹没。他毫不犹豫地、同样用力地回抱住了她,双臂收拢,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守护性的圆环,将她瑟瑟发抖的身体完全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冰冷和颤抖,感受到她压抑的哭泣带动着肩膀的耸动。他低下头,下颌轻轻抵在她散发着洗发水清香、却沾着汗水和泪水的发顶。
他的手掌,宽厚而温热,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节奏,开始在她纤薄的后背上,一下,又一下,极其轻柔地拍抚着。那动作稳定而充满耐心,如同安抚一个受尽惊吓的婴孩。
“好了…好了…不怕了…莉莉不怕了…”他的声音低哑地在她发顶响起,带着一种近乎催眠的温柔和坚定,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试图荡开恐惧的涟漪,“没事了…都过去了…我在呢…我一直都在…你看,坏人抓走了…警察都处理好了…我们安全了…别怕…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