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一道惊雷炸响。
比雷声先到的闪电,早已将整座临安城都照得透亮。
临安是座不夜城,临街的许多酒肆勾栏还未歇业,因此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道不同寻常的闪电。
许安从梦中惊醒,惊疑不定地望向四周。
窗外,一道接一道的霹雳,映衬得窗外仿佛白昼。
“轰隆~轰隆隆~”
许安被这一道道连绵的雷声震得再无睡意,和衣起床,踱至窗边。
外面亮如白昼,接连不断的闪电伴随着滚滚雷声,不寻常的天象让许安感到了些许不安。
不知何时开始,层层叠叠的黑云逐渐在临安城上空汇聚,早已挡住了明亮的月光,天空变得漆黑一团。
没过一会儿,豆大的雨点滴落在屋檐、地面,响起了阵阵的“啪嗒”声。
慢慢的,屋外的“啪嗒”声变得愈发密集,最终变为了“哗啦啦”。
窗外的雨滴也形成了大片磅礴倾洒的雨幕。
“好大的雨!肯定有龙!”
雨势汹汹,许安第一反应却是云中有龙。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空中的黑云,神情中带着热切,喃喃自语道:
“好想见一见真龙的面貌啊……”
在他的想象里,定然那黑色的云团中正有一条龙在游走。
“缚龙印倒是练成了,现在就差一条真龙之灵…”
许安舔着嘴唇,心念一闪而过。
但转头,便露出了自嘲的笑容:“疯了,我真是疯了!竟然幻想如此不自量力之事。”
恢复了些许理智,许安想着“这架势,明天别说去探望魏夫子,便是正常去听学都不可能了,大雨现在怕是已经将渡口淹了。”
起初,许安以为这只是一场略微有些大的雨。
但在他看不见的上江上游,一股数十丈高的巨大洪流,正气势汹汹地直奔临安城而来!
临安城九江环绕,有“九水绕临安”之称。
九条大江从天南海北汇聚而来,于临安地界碰头,最终并入上江。
上江是大盛国境内最大的一条河流,被视为大盛的母亲河,哺育了上下游沿岸城池的亿万人口。
上江江面宽阔,流速平缓,是商贸往来的要道,拉运货物的大型船只往来不绝。
但今夜上江上游突发水患,水位高高暴涨,后半夜形成的洪峰以磅礴的气势涌向临安城。
洪流涌进了主河道,但主河道很快便溢满了。
仍旧汹涌的水势,便继续向雄壮巍峨的城墙肆虐而去。
临安作为一座建在九江交汇沿岸山地上的巨大城池,内部水道密布交错纵横。
上游突袭而至的洪水,使得整座临安城顷刻间便陷入了一场巨大的危机之中。
......
大水来袭前,大盛皇宫内。
沿着进宫的主干道一路上行,途经一座座雄伟壮观的宫殿楼阁。
最高的位置是一座看上去古朴至极的高大庙宇。
庙顶上挂着一块木匾,上面雕刻着三个苍劲雄浑的大字:司天监。
大盛王朝除内阁外,唯一将办公地点设置在皇宫大内的朝廷机构便是司天监。
同时,司天监亦是整个大盛朝廷组织中人员最精简的机构。
坊间传闻,司天监加上监正、值守在内,一共只有七人。
司天监之人不参与政事,对外宣称只负责两件事:一,观天象;二,对观察到的天象做出相应的解释。
今夜,电闪雷鸣,大雨滂沱。
司天监内,高大的屋脊下,一名身着华丽龙袍、头戴皇冠的中年男子,正在殿内来回地踱步。
男子四十来岁,五官端正,鼻梁高挺,眉梢略微拱起,嘴唇线条柔和,看上去有几分儒雅。
身上龙袍上绣着金线,勾勒出神秘的龙纹,龙袍金色中带着一抹深邃的紫色,华丽中又带着尊贵。
尽管衣着华丽,但男子脸上却显露出一抹苍白,眼中还不加掩饰地透露着焦虑的神色。
这名男子,正是当今的九五至尊,刚登临帝位不过两年的——永昌帝。
此时在司天监内,还有五名身着白袍的男女,三男两女,观相貌皆是青年,每位都动作轻盈、气质翩翩,仿若世外之人。
奇异的是,当朝天子在此,这五名青年男女却没有君臣之礼的意思。
五人正心无旁骛地一齐操控着一个三丈高、下有柱体基座,上端顶着一个硕大圆球的金属仪器。
透过这仪器的圆球表面,可以看到有无数星象正在轮转。
五人中,一名鹅蛋脸的少女,婀娜的身段隐藏在白袍下勾勒出动人的曲线,右手举着一个小巧的纯铜制成的钟型摇铃铛,不断地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监正为何还没出关?!大水将至!大水将至啊!再不想想办法,朕的江山完矣!”
悦耳的铃铛声并没有让永昌帝的心情平静下来,反而令他更加地焦躁难安。
“陛下,稍安勿躁。”鹅蛋脸的少女停止了摇晃铃铛。
她从五人中款款走出,来到永昌帝前。
深邃的淡蓝色眼眸闪动起一圈圈淡白色的光芒,如同水波的涟漪。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永昌帝在这少女的注视下,一下子滞愣,整个人都仿佛凝滞了一般呆愣住不动。
“纯儿,又调皮。”
一道低沉而沧桑的声音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却也并没有几分责怪。
深邃肃黑的大殿后方,一位神秘的老者缓缓走出,如同夜幕中的幽灵。
他髭须如银,长而凌乱,遮住了半张面庞,只露出一双幽邃的眼眸,皮肤苍白如月光,透露出岁月的沉淀和洞穿世事的智慧。
老者衣袍上的纹路仿佛是一片黑暗的海洋,在他的身上起伏流动。
步履间,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无声无息,从黑暗深处悄然而至。
走到烛光下,老者望见了呆愣在当场的永昌帝。
当即颔首赧颜的少女狠瞪了一眼,叱道:
“成何体统?皇帝贵为九五至尊,乃世俗权位至高者,你怎么又对他施了定神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