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冰冷、粘稠、仿佛毒蛇吐信般的杀意来得是如此突然,如此毫无征兆!
就在云逍因为发现了话本封底那疑似追踪符文的印记而心头狂喜。
正准备招呼钟琉璃分享这“重大突破”的瞬间,一道漆黑如墨、细若游丝的乌光,如同从九幽地狱中射出的夺命魔针。
悄无声息地穿透了茶馆后门那破烂的门板,以一种刁钻到极点的角度,直刺云逍握着话本的手腕!
不!不止是手腕!
那乌光的目标似乎更歹毒——它不仅要夺走那本可能藏有秘密的话本,更要顺势废掉云逍这只不安分的“探案之手”。
太快了!快得超越了视觉,甚至超越了思维!
云逍的大脑还在为那个发现而高速运转,试图构建下一步的行动计划,身体的本能却已经先一步被那股极致的、冰冷的、带着浓烈死亡威胁的“味道”所攫取!
“通感”能力,这个他自己还没完全搞明白、但似乎总能在关键时刻自动跳出来抢戏的金手指,在这一刻被动激发到了极致!
他仿佛不是用鼻子闻,而是用灵魂直接“尝”到了那乌光中蕴含的、令人作呕的滋味——
是某种混合了腐烂尸油的腥臭……
剧毒蜈蚣唾液特有的辛辣与麻痹感
他在档案房某本《南疆异物录》里见过插图和描述,据说沾上一点就能让人肌肉溶解……
以及……一丝极其微弱、但异常阴损、如同无数细小针尖在灵魂上刮擦的“破魂咒力”的味道?!
这根本不是什么堂堂正正的术法攻击,甚至连稍微上点档次的旁门左道都算不上!
这分明就是最低劣、最歹毒、最不入流的阴损手段!
如同躲在阴沟里的老鼠,用淬了毒的牙齿,朝着毫无防备的人狠狠咬上一口!
“卧槽——!!!”
求生的本能如同火山爆发般压倒了一切理智和思考!
什么狗屁线索!什么逻辑推理!什么建功立业!在小命面前都是浮云!
云逍甚至来不及思考是该激活那缕比头发丝还细、威力估计只能给蚊子挠痒痒的“心剑”之力去进行精神干扰;
还是该寄望于苏仙子那枚据说能挡元婴大佬三次攻击的护身玉符,身体就已经做出了最原始、最狼狈、也可能是唯一有效的反应——
一个他在档案房为了躲避刘管事那神出鬼没的“查岗”而演练过成千上万次的、堪称融入了肌肉记忆的、标准到可以写进《镇魔卫实习生摸鱼保命指南》的——
“懒驴打滚”!
噗通!
伴随着一声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
云逍整个人以一种极其不雅、近乎“狗吃屎”的姿势向前扑倒。
额头狠狠地磕在了满是灰尘和油腻污渍的地板上,瞬间眼前金星乱冒,感觉自己的脑浆子都快要被震出来了。
火辣辣的疼痛感从身体各处传来,估计蹭破皮流血是在所难免了。
而那本被他视为“重要线索”的话本,则如同一个被嫌弃的烫手山芋,脱手飞出。
“啪嗒”一声掉落在几步之外那个孤零零的说书台上,激起一片象征着历史和无人问津的尘埃。
嗤啦——!
几乎就在他扑倒在地、与大地母亲进行“深情拥抱”的同一时刻,那道歹毒的乌光如同死神的镰刀般,擦着他的后脑勺险之又险地飞掠而过!
最终,它狠狠地钉在了他身后那根柱子上!
一声轻微但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硫酸泼在朽木上的“滋滋”腐蚀声响起!
乌光所中之处,那原本还算坚硬(的木柱表面,如同被滴上了某种强效溶解剂,迅速变得焦黑、朽烂、软化!
一个小指甲盖大小的、边缘还在不断向外扩散的焦黑小洞,清晰地出现在柱子中央!
墙壁周围的木板也受到了波及,迅速变得乌黑、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化为齑粉。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了焦糊、腐臭和那该死的“破魂咒力”的恶心味道!
只差分毫!真的就只差那么一丁点!
若是他刚才反应再慢上半秒,或者翻滚的角度稍微偏差那么一度,此刻被钉在那根柱子上、滋滋冒着黑烟、散发着烤肉香味的,恐怕就不是什么乌光了;
而是他那颗虽然算不上绝顶聪明但至少还算五官端正的脑袋!
冷汗,如同不要钱的自来水,瞬间浸透了他那身崭新的、据说能防水防尘的墨色劲装的后背。
他瘫坐在冰冷肮脏的地上,心脏如同刚跑完一场马拉松般疯狂地跳动着,咚咚咚的声音响得他自己都能清晰听见,几乎要震破耳膜!
恐惧!极致的恐惧!
有生以来第一次离死亡这么接近!
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了他的四肢百骸,让他手脚发软,浑身冰凉,连最基本的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起来!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试图将那股令人窒息的恐惧感排出体外,但吸入的却只有更加呛人的灰尘和那令人作呕的恶臭。
穿越三年!整整三年啊!
他经历过档案房日复一日的枯燥和刘管事那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他经历过柳荫巷那死寂无声、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的阴森诡异!
他经历过鬼市那光怪陆离、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就可能变成别人盘中餐的混乱凶险!
他甚至还在那该死的空间乱流里体验过一把灵魂出窍、肉身差点被撕成碎片的极致刺激!
但!
如此近距离地、如此真切地、如此毫无防备地感受到死亡的冰冷触碰和那直指灵魂本源的恶意侵蚀……
这!绝!对!是!第!一!次!
那不仅仅是身体层面上对“死亡”这一终极威胁的本能畏惧,更是灵魂层面上对那股阴损歹毒的“破魂咒力”的深深战栗!
仿佛只要被那乌光蹭到一点点,他的灵魂就会像被泼了硫酸的纸张一样,迅速消融、溃散!
“这……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啊……”他声音发颤,牙齿控制不住地上下打着架,目光呆滞地看着柱子上那个还在不断冒着黑烟、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焦黑小洞。
他感觉自己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三观,又一次被这残酷而真实的仙侠世界给狠狠地按在地上摩擦了一遍!
“不就是……不就是查个破案子吗?!犯得着下这种死手?!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天理了?!镇魔卫的威严呢?!大胤皇朝的律法呢?!都他娘的被狗吃了吗?!”
他很想站起来,指着那个偷袭者可能还在的阴暗角落破口大骂,问候对方的祖宗十八代外加所有旁系亲属!
但是……他不敢。
他怂。
他怕死。
他深刻地认识到,在这个世界,所谓的“王法”和“天理”,在绝对的恶意和力量面前,可能……真的连一张擦屁股的草纸都不如。
然而,就在云逍被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无力感淹没,几乎要丧失斗志,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立刻辞职回老家种田的时候——
一个清脆得如同银铃摇曳、但此刻却带着明显被打扰到的不满和……
一丝被点燃了引线的炸药桶般的危险气息的娇喝声,如同平地惊雷般在他耳边轰然炸响:
“呔!是哪个不长眼睛的狗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啦?!竟敢打扰本姑娘吃……呃……思考人生?!活腻歪了不成?!”
云逍猛地一个激灵,差点没当场跳起来!
他艰难地扭过头,循声望去。
只见钟琉璃,这位他名义上的师姐、搭档、兼职保镖,不知何时已经从刚才那副眼巴巴看着糖葫芦、仿佛下一秒就要流口水的呆萌模样,切换到了……某种极其危险的“战斗预备”状态!
她依旧站在离云逍不远的地方,小小的身躯挺得笔直,那身原本有些脏兮兮的鹅黄色劲装上,此刻似乎有微弱的、肉眼难以察觉的光华在流转。
她嘴角那点亮晶晶的糖渍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
她那双原本纯净无辜、如同小鹿般的大眼睛,此刻瞪得溜圆死死地锁定着刚才乌光射来的方向——
茶馆后门那片因为光线昏暗而显得格外阴森的角落,里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个模糊不清的、正在快速消散的黑影。
她的小鼻子微微皱起,似乎在嗅着空气中那股难闻的味道,小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嫌弃”和“不爽”。
显然,刚才那道突如其来的、充满了恶意的袭击,不仅吓破了云逍的胆,也彻底点燃了这位正在享受美食时光的暴力小萝莉的怒火!
“找打!”
甚至没等云逍反应过来,或者试图说点什么,钟琉璃已经再次娇喝一声,那娇小的身影便如同脱缰的野马……
不,是如同被激怒了的洪荒巨兽幼崽般,朝着那片阴暗的角落猛扑了过去!
她的速度快得惊人!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同时,人就已经跨越了数丈的距离,带起一阵狂风,将地上的灰尘和碎屑都卷得漫天飞舞!
更让云逍眼皮狂跳的是,她这次……居然……真的没有拔剑!也没有用拳头!
而是……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根……之前被她插在地上当“糖葫芦展示架破!木!桩?!
那木桩看起来普普通通,就是寻常院子里用来拴马或者固定篱笆的那种,上面甚至还残留着几根枯萎的杂草和一点可疑的鸟粪!
但就是这么一根看起来可以直接扔进灶膛当柴烧的破木桩,此刻被钟琉璃那白嫩纤细的小手握着,却仿佛变成了一柄蕴含着开天辟地之威的无上凶器!
她抡起木桩,动作简单粗暴到了极致,没有任何花哨的技巧可言,就是那么直愣愣地、携带着一股仿佛要将空气都砸碎的恐怖力量,朝着那个即将彻底消散的黑影,狠狠地、如同打地鼠一般——
砸!了!下!去!
“??????”
别说云逍了,估计连那个躲在暗处、经验丰富的偷袭者,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种阵仗!
被糖葫芦砸脸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要被一个看起来还没发育完全的小丫头用一根……破木桩子追着打?!
这他娘的是什么见鬼的展开?!
说好的镇魔卫都是些正襟危坐、或者冷酷无情的煞星呢?!这个画风严重不对啊喂!
那即将消散的黑影似乎也被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攻击方式给搞懵了,甚至连遁走的动作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就这么一瞬间的凝滞,对于钟琉璃来说,已经足够了!
“吃我一记!琉璃净街槌!”
伴随着她那中二的娇喝声,那根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破木桩,以一种雷霆万钧、无可阻挡的姿态——
轰——!!!
狠狠地砸在了那片阴暗的角落!砸在了那个黑影即将彻底消失的位置!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
仿佛九天惊雷坠落凡尘!又如同攻城巨槌轰击城门!
整个悦来茶馆……不,是整条柳絮街……不!
是方圆数里之内!都仿佛在这恐怖的一击之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云逍只觉得脚下的大地都在嗡嗡作响,耳膜被震得嗡嗡直叫,眼前更是被那瞬间爆发的、纯粹的物理冲击波激起的漫天烟尘彻底淹没!
他甚至能清晰地“闻”到,空气中那股属于偷袭者的阴冷气息,如同被投入了高温熔炉般,发出一声凄厉的、无声的惨嚎,然后……瞬间被碾碎!蒸发!彻底湮灭!连一丝残留都没有剩下!
紧接着,便是更加密集、更加恐怖的……房屋垮塌声!
咔嚓!咔嚓!轰隆隆——!!!
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悦来茶馆,在这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的致命打击下,终于彻底放弃了抵抗!
承重柱、房梁、墙壁、屋顶……所有的结构都在瞬间土崩瓦解!
砖石横飞!木屑四溅!
如同多米诺骨牌般,整栋建筑以一种极其壮观的方式,彻底化为了一堆冒着滚滚浓烟和呛人灰尘的……建筑垃圾!
“……”
当烟尘稍微散去一些,露出抱着那根完好无损(的破木桩、小脸上沾满了灰尘、但眼睛亮晶晶仿佛刚刚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的钟琉璃时;
当云逍看着眼前这片比之前更加彻底、更加惨不忍睹的废墟,以及废墟中央那个深达数尺、边缘光滑如同被陨石砸出来的……大坑时;
当他再次听到远处传来的、比之前更加急促、更加惊慌失措的铜锣声、哨子声、以及隐约夹杂着的“走水啦!”、“地龙翻身啦!”、“妖怪攻城啦!”之类的混乱喊叫声时……
云逍感觉自己的灵魂,都仿佛随着那根破木桩,被一同砸进了那个深坑里,埋得死死的。
他缓缓地抬起手,颤抖地指着钟琉璃,嘴唇哆嗦了半天,最终只挤出了几个字:
“师……姐……你……你管这叫……‘物理超度’?!”
这他娘的哪里是超度?!
这分明是连人带房子一起送去投胎啊!!!
钟琉璃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手里平平无奇的木桩,又看了看那个大坑,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哎呀……好像……用力过猛了?可是……那个坏蛋的气息,确实消失了呀?”
云逍:“……”
他消失了!他能不消失吗?!
被你这么一搞,别说是人了,就是块铁疙瘩也得变成铁粉了吧?!挫骨扬灰都没你这么彻底啊!
云逍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去吐槽了。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静静,顺便思考一下……自己现在立刻马上辞职跑路的可能性有多大?
“算了……算了……”他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人……人没事就好……房子……房子塌了就塌了吧……大不了……让魏知老大去跟上面扯皮……”
他强打起精神,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
虽然偷袭者被消灭了,但这并不代表案件结束了!
反而……可能更麻烦了!
因为,那个偷袭者,很可能就是杀害王老五的真凶!
现在凶手被钟琉璃“意外”打死了,死无对证!
那王老五被杀的真相,以及他想要传递的信息,岂不是也跟着一起……石沉大海了?!
“不行!”云逍猛地站起身!
“必须得找到点什么!不然这案子就真成悬案了!我的功勋!我的转正!我的美好未来啊!”
他立刻冲向那个被钟琉璃砸出来的大坑边缘,闭上眼睛,再次运转起“通感”能力,试图从这片被彻底“净化”过的区域里,捕捉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残留线索!
这一次,因为偷袭者是被纯粹的物理力量碾碎的,并没有引发太多的能量混乱。
反而,那股狂暴的冲击力,将原本覆盖在地面上的灰尘、杂物、甚至浅层的泥土都给掀开了!
云逍的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仔仔细细地扫描着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角落……
突然!
他的精神力触碰到了一件……极其微小的、被埋在坑底碎石和泥土混合物中的……硬物?
那东西很小,大概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形状不规则,触感……冰凉、坚硬,带着金属特有的质感。
更重要的是!
从这件不起眼的小东西上,云逍“闻”到了一股……极其熟悉、但之前被偷袭者自身阴冷气息掩盖了的……味道!
那是……皇家特供的、用来制作高级官员或禁军将领身份令牌的……“玄铁寒晶”**的味道!!!
虽然极其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但绝对不会错!
他在石校尉那块地字号令牌上“闻”到过一模一样的味道!
只是石校尉令牌上的味道更加纯正和浓郁!
而这枚碎片上残留的味道……更像是……某种仿制品,或者……是等级较低的、用于普通禁军或宫廷侍卫的令牌材料?!
一个极其惊悚、也极其合理的推断,如同闪电般再次击中了云逍的大脑!
刚才那个偷袭者……那个使用歹毒邪术、伪装成诅咒杀害说书人、又前来杀人灭口的凶手……
他的真实身份……竟然是……
宫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