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扶凌萱将互换后的药瓶塞进谢仪华手中,压低声音道:“你去书房找嘉泽,就说我腹痛如绞,怕是中了毒。”
“记得把这银针带上,扎进羹汤里,针尖变黑后,立刻摔碎碗碟,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
“可万一皇帝的眼线看出破绽……”谢仪华攥紧药瓶。
“陈太医会配合我们。”扶凌萱从妆奁底层摸出枚刻着蛇纹的铜哨,“听到三声长哨,你就服下假死药。
府里的暗卫会在你断气后,把掺了牵机散的药渣偷偷放进厨房。”
她顿了顿,指尖抚过谢仪华苍白的脸颊,“别怕,我们赌的就是皇帝的急功近利。”
半个时辰后,书房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谢嘉泽看着满地狼藉的羹汤,银针黑得发亮,猛地抓住谢仪华手腕:“谁让你送的汤?”
“我不知道!”谢仪华跌坐在地,泪水夺眶而出,“我刚拿到御赐的羹汤,就想着给阿萱姐送去……”
她哽咽着抓住谢嘉泽衣摆,“嘉泽哥,你快去看看阿萱姐,她疼得直打滚!”
待两人冲进卧房时,扶凌萱正蜷缩在床榻上,冷汗浸透中衣。
陈太医搭脉时手微微颤抖:“世子妃这脉象……分明是中了毒!”
“立刻传太医署!”谢嘉泽一拳砸在立柱上。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一日后,皇宫太监总管领着一众宫人踏入蜀王府。
为首的李公公展开明黄圣旨,声音尖细:“陛下闻世子妃身中剧毒,龙颜震怒!特命咱家送来百年老参,望世子妃早日康复……”
话音未落,内室突然传来哭喊:“不好了!八公主吐血昏厥!”
谢仪华直挺挺倒在回廊上,嘴角溢出黑血。
陈太医扑过去探鼻息,随即瘫坐在地:“八公主……已无气息!”
他抖着手从谢仪华袖中摸出个空药瓶,“这瓶中残留的药粉,与世子妃所中之毒一模一样!”
消息传开时,皇帝正在御书房练字。
狼毫笔重重戳破宣纸,墨迹在“国泰民安”四字上晕染成了狰狞的墨团。
“八公主怎么会……”他猛地将笔掼进砚台。
砚中墨汁飞溅,在明黄龙纹桌布上洇出点点黑斑。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皇帝一脚踹翻脚边的瓷凳,碎片四溅。
聂家这群蠢货,连一桩投毒的小事都办不好,竟还搭上了八公主的命。
他来回踱步,龙袍下摆扫过满地狼藉,脑海中疯狂盘算。
八公主暴毙,蜀王府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若是深究下去,牵机散的来源、他与聂家的密信往来……
这些秘密一旦曝光,后果不堪设想。
“来人!”皇帝突然停步,唤来贴身太监,“传旨下去,八公主之死乃急症所致,蜀王府无需大办丧事,一切从简。”
“陛下,这……”太监小心翼翼地抬头,“聂大人那边传来消息,说蜀王府似有异动,谢嘉泽正在追查八公主死因……”
“让他查!”皇帝冷笑一声,眼中闪过阴鸷,“只要聂崇山咬死不认,他能查出什么?”
话虽如此,他心里却愈发不安。
扶凌萱与谢嘉泽绝非等闲之辈,八公主又死得蹊跷,万一他们揪住蛛丝马迹……
“去告诉聂崇山。”皇帝压低声音,“让他立刻销毁所有与朕相关的书信,若是敢吐露半个字……”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他九族都别想活!”
三天后,刑部匆匆定了案,说八公主是老毛病突然发作,暴毙而亡,这事就这么算了,不用再查。
消息一传开,京城里的人都惊得不行,可皇帝发了话,谁也不敢多说一句。
蜀王府的灵堂里,谢嘉泽盯着“八公主之灵位”的牌位,冷笑一声。
他早猜到皇帝着急撇清关系,这么着急结案,反而让人更觉得有鬼。
同一时间,皇宫里,皇帝看着空了的暗格,松了好大一口气。
之前和聂家往来的密信全烧成了灰,聂崇山也赌咒发誓不会说出去。
他手里把玩着剩下的牵机散小瓶子,越看越心烦:“来人,把这玩意儿扔到护城河里去!”
说着狠狠把瓶子摔在地上,“再给三皇子传个话,让他最近老实点,别给我捅娄子!”
三更天,蜀王府后门传来三声轻叩。
扶凌萱掀开黑斗篷,看着藏在阴影里的马车。
车辕上挂着白色灯笼,被风吹得晃来晃去,上面的“奠”字忽明忽暗。
“都准备好了?”谢嘉泽手按剑柄,身后二十个暗卫披着蓑衣,腰间的刀泛着冷光。
“陈太医配的药能让仪华七天没脉象,守城门的也都打点好了。”扶凌萱说着,回头望了眼王府。
远处灵堂飘来断断续续的念经声,而谢仪华正裹着厚棉被,藏在马车的夹层里。
马车刚走,车轮碾地的声音就惊动了巡夜的更夫。
谢嘉泽正要拔刀,扶凌萱按住他的手,笑着喊道:“大哥行个方便!府里办丧事采买东西,回来晚了。”
灯笼光照在她手腕的白孝帕上,更夫瞅了瞅车上的纸人纸马,嘟囔着离开了。
马车碾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路,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
谢嘉泽骑马跟在车旁,耳朵时刻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整条街除了远处传来的更鼓声,安静得连猫跑过屋顶的声音都能听见。
扶凌萱坐在车里,手一直紧握着谢仪华的手。
假死药的效力还在,谢仪华呼吸微弱,脸色白得像纸。
“再忍忍,出了城就安全了。”她轻声说着,其实也是在给自己打气。
马车到了城门下,守门的士兵打着哈欠,探头看了看车上的纸钱和白布:“这么晚还办丧事?”
“家里老人突然走了,得赶紧下葬。”谢嘉泽把一块碎银塞过去,“兄弟们辛苦了。”
士兵掂了掂银子,挥挥手放行。
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吱呀声在夜里格外刺耳。
马车驶出城门的那一刻,扶凌萱感觉背上的冷汗都凉透了——最危险的一关,总算过去了。
他们沿着官道走了半个时辰,拐进一条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