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母的神情终于缓和,伸手探了探儿子的额头,动作里满是多年未变的温柔。“那行吧,我跟你爸听说你胃出血晕倒在公司,直接就从国外飞回来了,你可真是吓死我了。” 她轻叹一声,珍珠耳坠随着动作轻轻摇晃,“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不会好好照顾自己?不过她是中医,说不定能帮你好好调理。”
此时,半夏端着热水重新走进病房。陆母正低头翻看床头柜上的检查报告,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陆母锃亮的皮鞋尖跳跃,却将半夏的身影拉得很长。她站在门边略显局促,白大褂下摆还沾着昨夜急救时的药渍,整个人却像一道静默的屏障,隔开了外界的纷扰与病房内的宁静。
病房里的空气骤然变得凝滞。陆云深看着母亲审视的目光在半夏身上游走,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硬着头皮打破僵局:“半夏,这是我妈。妈,这是我女朋友,苏半夏。虽然在病房里介绍有点儿怪怪的,但谁让咱们赶巧了。” 他刻意用轻快的语调掩盖紧张,却难掩声音里的一丝不自然。
“阿姨好。” 半夏垂着手,脊背挺得笔直,乌黑的发丝温顺地拢在耳后。她微微屈膝行礼,声音清润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陆母端坐在陪护椅上,香奈儿套装的珍珠纽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自上而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孩,目光扫过对方白大褂上沾着的药渍,以及袖口略显磨损的边角,只是淡淡 “嗯” 了一声,便将视线转向窗外。
“阿姨,吃水果吗,我去洗一下。” 半夏敏锐捕捉到空气中的剑拔弩张,不等陆母回应,便匆匆拿起果篮走向病房外的水房。金属门合拢的瞬间,走廊里传来隐约的水流声。
病房的门刚关上,陆母便摘下墨镜,精致的眉峰挑起一抹不满:“这就是你看上的小医师?之前在电话里把她说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你觉得她真的适合当陆家的儿媳妇?” 她的手重重搭在真皮手包上,语气里裹挟着多年商界沉浮的凌厉。
陆云深扯松了病号服的领口,输液管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妈,我是给我自己找将来相伴一生的人,不是找陆家的儿媳妇。” 他直视着母亲的眼睛,目光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执拗,“半夏能在我胃出血晕倒时冷静施针急救,会整夜守着监控仪器不敢合眼,这些才是我要的。”
陆母指尖叩击着真皮手包,发出规律而急促的声响,像是在丈量着谈判桌上的筹码:“可是她在你的事业上一点儿都帮不上你。” 窗外的阳光斜斜切进病房,在她精心打理的卷发上镀了层冷光。
陆云深扯了扯胸前的病号服系带,输液架随着动作轻晃,在地面投下细碎的阴影:“所以我努力做好就够了。” 他的声音带着久病后的沙哑,却字字清晰。
“你就是这么努力,所以才进医院的。” 陆母突然提高声调,珍珠耳坠剧烈晃动,“把自己折腾到胃出血,难道还要拉着个拖后腿的一起?”
“妈,你这是来吵架的吗?” 陆云深猛地撑起身子,输液管缠住了他的手指,“我躺在病床上,你就不能说点别的?”
陆母从手包里抽出烫金名片般的纸张,在空中扬了扬:“还有我打听到,她的父母之前因为资金周转不开,将他们的招牌济世堂卖掉了,你还威胁我们的合作商陈总了?” 纸页划过空气的声响刺得人耳膜生疼,“你为了个小中医,动用陆家关系?”
“妈,您说够了吗?” 陆云深的指节攥得发白,床头监护仪的心跳声陡然加快,“那些事我会处理,但请你不要用这种语气说半夏。”
“这还没娶进门,你就这么维护她了吗?” 陆母猛地站起身,高跟鞋在瓷砖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我看你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话音未落,病房门突然被推开,半夏端着果盘僵在门口,洗得发红的手指还滴着水珠。
病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冰,半夏看着陆母涨红的脸和陆云深紧绷的下颌,指尖不自觉地收紧,果盘里的水珠顺着边缘滑落在手背,凉意渗进皮肤。她突然希望自己此刻能隐身,或者转身逃离这场即将爆发的风暴,但双脚像被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陆母转身时,香奈儿套装带起的风掀动了桌上的病历单。
“阿姨。” 半夏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干涩得让她自己都觉得陌生,“对不起,是我的问题让您担心了。” 她努力扯出一个微笑,却发现嘴角的肌肉都在颤抖。她想起昨夜守在陆云深床边,握着他冰凉的手时许下的心愿 —— 只要他能平安醒来,她愿意承受一切。
陆母冷哼一声,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点向病历单:“你知道什么叫担心?我儿子为了你......”
“妈!” 陆云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苍白的脸涨得通红,输液管随着他的动作剧烈晃动。半夏几乎是本能地冲过去,按住他要起身的肩膀,掌心触到他单薄的肩胛骨,心疼得像被针扎了一下。她转头看向陆母,目光里带着恳求:“阿姨,云深现在还需要静养。”
陆母看着儿子因咳嗽蜷起的身子,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却仍梗着脖子:“我看你就是被她迷昏了头!为了个小中医,连生意都不顾......”
“够了!” 陆云深突然攥住半夏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皱眉。他艰难地喘息着,却直直盯着母亲的眼睛,“从小到大,我的婚姻、事业,哪一样不是你们安排?这次,我只想为自己活一次。” 他的声音沙哑却坚定,监护仪的心跳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半夏感觉陆云深的手心在发烫,不知是因为发烧还是情绪激动。她轻轻反握住他的手,无声地传递着力量。陆母张了张嘴,却在看到儿子倔强的眼神后,突然泄了气,瘫坐在椅子上,珍珠项链滑落在胸前,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