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深往后靠了靠，西装领口还留着她刚才踉跄时蹭的口红印。他望着后视镜里自己的倒影，想起半夏在济世堂整理药柜时，阳光穿过她发梢的样子：“方小姐，我从未隐瞒过，心里有想娶的人。”
“就因为她会抓几副破药？” 方瑶瑶冷笑，翡翠镯子撞在车门把手上，“你以为陆老太太会同意？她上周还说‘中医都是骗人的把戏’——”
“够了。” 陆云深的声音骤然冷下来，像冰棱划过玻璃，“我敬重长辈，但不会拿婚姻做商业筹码。” 他抽出湿巾，仔细擦掉领口的口红印，动作慢得像是在擦拭件易碎的瓷器，“方小姐若觉得被冒犯，我可以亲自去方家道歉。”
方瑶瑶盯着他垂落的睫毛，突然发现，这个在商业谈判中从不手软的男人，此刻眼底竟泛着温柔的光 ——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只在提到 “苏半夏” 时才有的光。
“陆云深，你会后悔的。” 她推门下车，鱼尾裙在雪地上拖出褶皱，“陆家不会允许继承人娶个守着破房子的中医 ——”
“那我就不当这个继承人。” 陆云深摇下车窗，雪粒子落在他手背上，“比起陆家的董事长，我更想做能让她在药柜前安心抓药的人。”
车门 “砰” 地关上，方瑶瑶的高跟鞋声在雪夜里敲出急促的节奏。陆云深望着她走进公寓，忽然想起爷爷临终前说的：“真正的传承，不是守住万贯家财，而是守住心里那盏灯。”
他摸出手机，相册里存着半夏在济世堂挂红灯笼的照片，暖光映得她睫毛尖发亮。编辑好的短信删了又写，最终只发了句：“雪天路滑，注意安全。”
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他看见自己倒影里的嘴角在笑 —— 那是在董事会上从未有过的，带着烟火气的笑。而远处，济世堂的灯还亮着，像颗嵌在冬夜里的琥珀，等着某个晚归的人，推门而入时，能看见满墙药材在暖光里静静沉睡。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方瑶瑶的脊背猛地撞在不锈钢壁上，珊瑚色口红被她咬得斑驳，露出唇瓣内侧的苍白。镜面倒映出她扭曲的表情，鱼尾裙的拉链硌得后腰发疼，她扯下粘了三层的假睫毛，黑色纤维粘在指尖，像褪下一层虚假的皮。
“叮 ——” 电梯数字跳动，她盯着翡翠镯子在灯光下泛冷的光泽，突然想起赵羽风在画室说的话：“瑶瑶，等我办展赚钱，我们就去大理开民宿。” 那时他的油画颜料蹭在卫衣上，像片未干的晚霞。可三个月前，父亲摔碎她的调色盘，说 “画家能给你什么？陆家的联姻才是你的画框”。
“经济独立？” 她对着电梯镜面冷笑，指甲刮过镯子内侧的 “永结同心”，想起小姑嫁进暴发户家后，每天数着珠宝箱掉眼泪的样子，“至少陆云深的西装口袋里，装着能让我在专柜随便刷的黑卡。”
电梯在十八楼停下，她摸出粉饼补妆，镜中人的睫毛重新翘起，珊瑚色口红勾勒出完美的唇形。走出电梯时，高跟鞋声再次敲出优雅的节奏，手机在包里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明天陪云深去接待客户，记得穿香奈儿那套珍珠套装。”
她盯着屏幕，突然发现锁屏还是和赵羽风在洱海拍的合照，他的手搭在她肩上，背后是翻涌的云。指尖悬在 “删除” 键上很久，最终滑向 “文件加密”—— 有些梦，适合锁在心底的恒温库，像陆云深为苏半夏做的那样。
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外，雪还在下。方瑶瑶望着远处的灯火，忽然想起在火锅店，苏半夏夹起山药时，腕骨处露出的烫疤 —— 那是真正被生活烫过的印记，而她的翡翠镯子下，皮肤光滑得像从未痛过。
“叮 ——” 电梯再次响起，她转身时，鱼尾裙的开叉露出精致的脚踝，就像她精心设计的人生：每一步都算无遗策，除了心底那点未凉的期待 —— 期待赵羽风的消息，期待婚姻里能有一丝真心，哪怕只有三钱当归的甜。
电梯门缓缓闭合，方瑶瑶的倒影在镜中渐渐模糊。她知道，明天还要继续扮演温柔贤淑的联姻对象，就像此刻重新粘好的假睫毛，遮住眼底的疲惫。而那个装着油画颜料的帆布包，早已被锁进衣柜最深处，和她的真心一起，在黑暗里慢慢陈化。
方瑶瑶刚踏进门，玄关处的水晶灯便在她发梢镀上冷光。方妈从沙发上起身，香奈儿套装的流苏蹭过靠垫，鼻尖微动：“瑶瑶，你不是跟云深去吃饭了吗？怎么身上一股麻辣锅底的味道？”
她的手指悬在鞋柜把手上，指甲缝里还卡着方才吃毛肚时的红油。火锅店里的热闹像团火，此刻却在母亲审视的目光里渐渐熄灭：“是跟他朋友一起吃的，有个开医馆的女生 ——”
“医馆？” 方妈突然凑近，香奈儿五号的香水味盖过她身上的花椒气息，“云深怎么带你去这种地方？陆家的媳妇该出入的是法餐会所，不是街边火锅店。” 她盯着方瑶瑶颈间若隐若现的口红印，眉头骤紧，“你看看你，裙子皱成什么样了？”
方瑶瑶望着母亲胸前晃动的翡翠吊坠，突然想起火锅店的白汤锅底，当归在里面舒展的样子。她转身走向浴室，鱼尾裙的拉链硌得肩胛骨发疼：“妈，我好累，先去洗澡。”
“站住。” 方妈的声音像块冰，砸在大理石地面上，“你可是要成为陆家少夫人的，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像什么？” 她抽出丝质手帕，用力擦拭方瑶瑶的领口，“明天跟云深去接待客户，必须穿我让张姨改好的珍珠套装 ——”
“够了！” 方瑶瑶猛地甩开母亲的手，手帕飘落在地，珊瑚色口红在上面印出个模糊的圆。她望着母亲震惊的表情，突然发现对方鬓角的白发比上次见面又多了些，像落在雪地上的碎钻，“你总说陆家少夫人，可你问过我想不想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