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柏言拖着仿若灌了铅的双腿,茫然地迈出济世堂的门槛。此刻,他的内心仿若一片荒芜的沙漠,空荡且死寂,根本辨不清究竟怀揣着何种心情。麻木感如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他就那样直愣愣地伫立在这条再熟悉不过的街道上,眼神空洞,失焦地望着前方。
秋风仿若一位无情的使者,呼啸而过,顺势扯下一片泛黄的树叶。那树叶打着旋儿,悠悠地朝着程柏言飘来,像是在与他做一场无声的对话。
程柏言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抓住这片落叶,就如同妄图抓住那已然逝去、再也回不来的往昔一般。然而,他的指尖仅仅触碰到了一丝空气,落叶轻巧地避开了他的捕捉,继续飘荡,最终落定在不远处的地面上。程柏言望着那片落叶,手臂无力地垂落,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挫败感。
就在这时,街道上骤然响起一阵汽车引擎声,一辆黑色轿车稳稳停下。程柏言的目光机械地转了过去,当看清从车上下来的人是陆云深时,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诧异,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敌意。
陆云深一边手持电话,语速飞快地处理着工作上的事务,一边脚步不停,径直朝着济世堂走去。他周身散发着一种忙碌却又从容的气场,步伐坚定有力。推开济世堂的门后,他抬眼便瞧见了半夏,两人目光交汇,默契地互相点了点头。
这看似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让程柏言心中泛起一阵酸涩。他看着陆云深走进济世堂,那扇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将他隔绝在外,也仿佛将他和半夏的世界彻底划开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
陆云深讲完电话,敏锐地察觉到屋内略显压抑的气氛,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屋内的两人,心中暗自猜测刚刚或许发生了不愉快的事。
“没有,陆总来是想拿什么药?” 半夏微微侧身,目光越过陆云深,瞥见门外依旧伫立着的程柏言,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她不动声色地转过身,专注于整理面前的药柜,试图借此平复自己的心情。
“想问之前的百草安神枕,能不能再多订几个,家里老人比较多,上次那一个用了以后其他人也都想要。” 陆云深一边说着,一边微微皱起眉头,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神情。他自然知晓苏老爷子已不再制作此类物件,此次前来询问,实在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
半夏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轻声说道:“陆总,实不相瞒,这百草安神枕制作工序繁杂,爷爷年事已高,已经很久不做了。不过,我可以为您调配一些安神的草药,效果也不错,您看可以吗?” 她转过身,看向陆云深,眼神中带着几分歉意。
苏老爷子坐在一旁,一直静静观察着几人的互动。听到半夏的话,他微微点头,补充道:“丫头说得对,这安神草药也能起到宁心安神的作用,配合一些简单的按摩手法,效果不会比安神枕差。”
陆云深微微颔首,脸上露出理解的笑容:“苏老先生,苏医师,是我冒昧了。既然如此,那就麻烦苏医师帮忙调配草药了,真是多谢。”
这时,一直沉默的程柏言突然走进来,目光直直地盯着陆云深,语气中带着一丝质问:“你跟半夏到底什么关系?频繁来济世堂,不会只是为了买药这么简单吧?”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显然,看到陆云深频繁出现在半夏身边,他的内心早已充满了不安与嫉妒。
陆云深转过身,平静地看着程柏言,眼神中没有丝毫慌乱:“程先生,我与苏医师只是正常的医患关系,我来济世堂,自然是为了买药。倒是程先生,看起来似乎有些失态。”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不卑不亢,与程柏言的激动形成鲜明对比。
半夏见状,心中一阵烦躁:“程柏言,你别无理取闹。陆总是我们济世堂的客人,你这样像什么话。” 她走到两人中间,试图隔开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程柏言看着半夏维护陆云深的模样,心中一阵刺痛,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咬了咬嘴唇,转身再次走出了济世堂,脚步踉跄,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 。
似乎是为了缓解这剑拔弩张后尴尬的气氛,半夏轻咳一声,主动开口说道:“如果陆总不介意,我可以做几个安神枕,不过效果肯定不如爷爷那个。” 她微微低下头,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衣角,脸上带着一丝忐忑。
制作安神枕的工序复杂,她虽跟着爷爷学过,却许久未曾上手,如今贸然应下,心里着实没底,但又不想让陆云深失望。
陆云深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说道:“苏医师愿意帮忙,那自然是再好不过,我怎么会介意。我相信苏医师的手艺,哪怕与苏老先生的略有差异,想来效果也必定不差。” 他的声音温和且充满信任,让半夏原本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些。
苏老爷子在一旁听着,微微眯起眼睛,脸上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丫头,既然你有这份心思,就去试试。虽说手法生疏了些,但只要用心,总能做出个样子来。” 得到爷爷的鼓励,半夏重重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陆总,这安神枕的制作需要些时日,还得准备各类药材与香料,您看这几天方便过来取些材料,我好开始着手准备。” 半夏看向陆云深,认真地说道。
“没问题,苏医师,您安排时间就好,我随时配合。” 陆云深毫不犹豫地应道,心中对半夏愈发感激。他原本以为此次求购安神枕之事要落空,没想到半夏竟愿意为他破例一试。
两人又就安神枕的细节问题讨论了一番,包括所需药材的种类、预计制作时长等。陆云深详细地记录下半夏所说的每一个要点,眼神专注而认真。
谈话间,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秋风透过半掩的窗户吹进屋内,带来丝丝凉意。半夏起身,将窗户关好,屋内的气氛却愈发融洽。陆云深看了看时间,意识到自己已打扰许久,便起身告辞:“苏老先生,苏医师,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期待苏医师的安神枕。”
苏老爷子和半夏将陆云深送至门口,看着他的车缓缓驶离。回到屋内,半夏坐在桌前,拿出纸笔,开始仔细规划安神枕的制作流程,眼神中满是专注与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