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亮。
李玉珠这间院子同李玉满那布置几乎一样,只是没有大树,围栏是竹编,并非土墙。
玉桂的那个院子要多出来一个房间,她有两个孩子,玉珠便默认那个房子给她,她选了这左边这间。
突破云层的亮光撒到院子里,很快远处的群山的交际处晕开一片橙光。
太阳升起了。
李玉桂打着帘子将李玉珠拉出来,看见院子的人,唤了一声,“大姐。”
“嗯,怎么样?”
李玉满轻应了声问道。
妹弟的房间她委实不好进去,便在外面等着。
李玉桂道,“没事,人太累了,睡着了。”
李玉珠撇撇嘴,一脸不屑,“他就是屁事多!”
刚刚若不是三妹拉着她往外走,她高低要叫醒时行雨。
爹的,什么人啊,睡个觉都不会睡。
王招妹扶着顾槐走在后面,顾槐闻言眉头微拧。
李玉桂柔柔地笑了笑,安抚道,“人才进门,你多担待一些,他胸腔的淤血还没化开,你还得上山找两副药。”
李玉珠扯了扯嘴角,“知道了。”
只有李玉满道,“他怎么会累成这样?”
李玉珠理所当然道,“昨日喜宴我忙着陪客喝酒,就安排他搬家,谁知道这么不经用。”
弄清楚原委,李玉桂转头看她,“这么多东西你让他一个人全搬啊?”
“他身上还带着伤,他没累死,只是昏睡,已然是万幸了。”
“切,就是事多,得练。”李玉珠不以为意道,“你看看我们三个,谁熬一晚上就会变成那样?”
“以前被老祖带去深山拉练的时候,一个月都睡不了一个好觉,我们这不是好好的?”
“偏他金贵了。”
听她一顿发自内心的吐槽,李玉满两人也不劝了。
玉珠是个不听劝的,她从小到大就一根筋,喜欢比拳头大小,话什么的,她只乐意听能打过她的人说。
比如说李玉满,能打到她哭爹。
比如说李玉桂,能毒到她喊娘。
李玉满看了看天,道,“行了,没什么事我们回去了。”
李玉桂也道,“我家那两个小子,也要醒了,我和招妹也回去了。”
大早上的兴师动众的麻烦人,瞧瞧大姐夫脸上还未消散的睡痕。
粗鲁如李玉珠都觉得不好意思,她拉开院子的门,一边送她们出去,一边说。
“大早上的麻烦你们了,中午来我这搓一顿吧,不是什么好菜,都是昨天席上吃剩的。”
如果说是李玉珠做的,那李玉满和李玉桂会想也不想就拒绝。
但是席上的菜……
李玉满:“嗯。”
李玉桂:“好。”
王招妹:“要不要我……”
“嗯?”李玉桂一个眼神过去。
王招妹余下的话堵着了。
李玉珠无语了一瞬,“不用,生个火,热个菜,我还是会的,三妹夫你就等着吃吧。”
“哦哦,好。”
回到自己院子里。
李玉满将顾槐带到厨房。
顾槐的视线划过厨房旁不起眼的湢室,耳垂发烫,双腿发软。
李玉满面色如常,她推开厨房的门。
厨房两面围着土灶,一面土灶有两口锅,一面有一口特大的锅,这锅便是用来烧水的,
地面上空出的中央架着三角铁架,上面也放着一口小锅,冬日用来吃炉子的最好选择。
顾槐从来没来过这里,他不明白李玉满为什么突然带他来着,并且李玉满脑子里全是黄汤,荤素不忌,白日夜晚都是一个样。
这……
越靠近土灶,顾槐不由得越害怕,联想昨夜,又看着这高度适中的桌椅。
他垂放在腰侧的手骨微微握紧,“玉满,等会还要去玉珠家吃饭呢。”
李玉满将他扶到一单翘高凳椅上,漫不经心地轻嗯一声,“我记得的。”
她低头帮他的腿找一个舒服的姿势。
记着有约,可还要和他这样那样,李玉满这三个字荣登顾槐心中色中饿鬼的头号榜首。
再加上李玉满碰他的腿这个认知,让顾槐寒毛都竖起来了。
他急忙将腿往后移了移,道,“纵情恣欲,不利寿命,玉满我们还年轻,没必要这样急。”
李玉满疑惑地抬头看他。
顾槐也望着她,面带苦涩又情之凿凿,“真的,没必要!”
李玉满静默片刻,回忆着刚刚的一举一动,想到什么顿时笑了,“顾槐,我没那个意思。”
“过几日,我要出去,去多久时间未定,但一定超过四天。招妹要带孩子,你不能餐餐去他那里吃,时行雨做的饭……不一定能吃,所以趁我还在家,这几天你要学会生火做饭,尽量保证自己别死了。”
说到这里她故意顿了顿,“嗯,所以来这里是为了教你,并不是……“
并不是什么,李玉满没说,顾槐已经知道言下之意。
——是他误会了。
侧头望向窗外清澈见底的蓝天,顾槐只觉得自己变污浊了。
李玉满笑了笑,将他脚拉回来放好,“好了,你在上面坐着看吧。”
李玉满开始忙起来,引火劈柴,起锅烧水,一边说一边用幽默的语言同他讲解。
顾槐听着听着便走了神。
他时常觉得李玉满对他,太真诚了,就……一点隐瞒都没有。
你问什么,她都会说。
你可以从她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出,她说的都是真话,并非虚假。
真的只是为了一副皮囊,就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顾槐怀疑,但也找不到更好的解释。
“看懂了吗?”李玉满擦了擦因热气熏出来的汗渍,侧身问道。
“嗯,懂了。”顾槐毫无走神破绽的接住话。
“行,你来试一试,将旁边这一炉灶也燃起火。”李玉满退开,递给他一个矮凳。
“嗯,好。”
顾槐气定神闲地接过,优雅稳妥地坐下,宽袍袖口挽起,架势很足的开始吹火折子。
呼哈——呼哈——
火折子咻地燃起,但劈好的木屑一凑过去,就开始冒白烟。
一次失败,顾槐接受并调整。
两次失败,顾槐接受。
三次失败,顾槐……
“玉满,这是不是坏了?”顾槐开始怀疑是手里的火折子。
李玉满接过轻吹一口气,木屑一碰就着。
顾槐目光幽幽地盯着这簇晃晃悠悠地小火苗,感觉这东西在看人下菜。
“挺好的,你在试试。”
“哦,好。”
这次顾槐较为郑重地接过。
重新来,一次,两次,三次……
“算了。”李玉满看着一张白脸都熏黑了,火还没点起来的人,忍不住道。
“不行,我一定可以,玉满你信我。”顾槐异常坚定,小小生火,他一定可以。
“……”
“中午了,我们要过去了吃饭了,晚些再练。”
顾槐抬头,这才发现日头升高,天空蓝得更明显了。
“好吧。”
语气里稍有些遗憾,成功将李玉满逗笑了。
有些人看着聪明,实在是个不善手艺活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