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阳光正好,日光透过老槐树郁郁葱葱的树叶,星星点点地洒在一对新人身上,如金光镀身,菩萨座下的一对金童玉女。
李玉满逆着人群走到顾槐身后。
“怎么就你一个?”
顾槐身边不见王招妹的影子,李玉满问道。
椅子上的人愣愣地看着前方没有动静,宛如一尊没有表情的神像。
“啧~”李玉满环臂欣赏了一会,在他面前蹲下,圈住轮椅,强势的占住他的视线。
“还在为昨晚的事不开心?”
“你当时不是挺享受的吗?”
旁边是庄严的祖庙,前面是距离不过一米的喧闹人群,李玉满就这样轻佻的谈及床榻上的密事。
“李玉满!”
顾槐冷脸绷不住,目光终是恶狠狠地落到这个可恶的人身上。
“大庭广众之下,祖宗跟前,你在说什么污言秽语?!”
冰雪般的神像染上凡间喜怒。
李玉满得意地勾唇一笑,“放心,我俩要是好好的,祖宗高兴都来不及,那会怪罪。”
眼前这人半蹲着,黑白分明的眸子蓄满笑意与真诚,老槐树下,祖庙前,轻佻却不失稳重,铿锵有力地话好似许下了什么承诺般。
顾槐睫毛上下轻翻,别过眼,又恢复了冰霜的样子,嗓子清冷道,“厨房缺人,王兄被叫走了。”
“嗯,”李玉满可有可无的轻应一声,表示知晓,她站起身,“饿了没,带你去吃酒席。”
旁人都往前面挤,偏她逆流离开。
旁人碍于以往李玉满的混账事没敢多问,可眼神却是明晃晃地好奇打量。
密密麻麻地眼神,让顾槐觉得自己像只猴,瞥了眼身后依旧慵懒随性的人,他没忍住问道,“不留下观礼吗?”
李玉满言简意赅,“我饿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顾槐抿抿唇,没有再说什么,总不能他不习惯就让她饿着肚子吧。
人都在前面欢闹,酒宴这边只有几个孩童。
李玉满挑了一个没怎么动过的桌面,拿来两对干净的碗筷,盛了碗米粥,先摆在顾槐面前,自己则是一手一个窝窝头。
桌上大多都是素菜,只有两道荤菜,一道是清蒸草鱼,一道是爆炒猪腰,荤菜在中间距离顾槐有些远。
顾槐腿上有伤吃不了鱼,李玉满便给他夹了一筷猪腰。
红辣油伴着猪骚味在寡淡的米粥上散开,顾槐眉宇拧了拧,随即又恢复淡漠的模样,浅尝两口放下筷子。
筷子放下的下一瞬,李玉满侧头看他,“怎么不吃了?”
“饱了。”顾槐擦拭着嘴角,垂眸回道。
李玉满咀嚼速度放慢,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他,最终得出结论。
“你是不是不吃内脏?”
顾槐眼皮一跳,惊心于她的敏锐,但仍是道,“就是饱了。”
李玉满没说话,加快咀嚼,咽下后,端起他面前的米粥两三口解决了,然后起身,过一会,又端来一碗干净白亮的米粥。
她道,“快些吃。”
顾槐双手捧着土陶碗,碗壁有些温度,烫得他手心发痒。
随后,李玉满每次夹菜,都问一嘴,“这个你爱吃吗?”
那些素食野菜,顾槐见都没见过,哪知道味道,但他还是微微颔首。
不管野菜多苦多涩,顾槐伴着米粥面不改色的喝了下去。
“还要不要?吃席就是要吃饱,你可别扭扭捏捏的。”
李玉满一见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没吃过席,动作不疾不徐,好看是好看,就是不怎么实用。
顾槐轻抿下唇,“真饱了。”
李玉满抓了一把瓜子花生,放在他的腿上,“我还饿着呢,你吃些零嘴等我。”
顾槐又默默地剥起了瓜子,他并不吃,将剥好的瓜仁放在桌面,李玉满看了眼便随意地抓起,往嘴里倒。
两人身后,李襄、李守成不知看了多久。
李襄浑浊的双眼透着精光,“这才是满丫头下山的原因吧。”
李守成摇摇头,“您也是问倒我了,当年梅花挂心崔羽,对阿满几乎到了不闻不问的程度,阿满一人住在山上承受这些,当时可让你我看出什么了?直到梅花死了,她再不踏足山下,闭门疗伤,这才让我们发现不对劲。”
“她的心思可不好猜,看着不以为意,实则什么都放在心上,可看着真放心上的,又好似可有可无。总归是飘忽不定,您问我,我也给不出一句准话。”
“但有一样是真的,阿满很重情。”
李襄叹口气,“她身边那人气质非凡,非池中之物,我只怕她走了她母亲的老路。”
确实,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衣,乌发仅用一条布带挽起,简单到简陋的穿搭,硬是被他周身清贵的气质衬得非常人。
安安静静地坐在那,便为那地那景,添了高攀不起的贵气。
“若要留下,那还不简单。”李守成眉眼闪过一丝狠戾,“让他走不了。”
李襄盘着鹰头的手越来越快,半晌,她停下动作,道,“做干净些,莫要、莫要伤了孩子的心。”
“老祖,放心。”
李襄转过身,“前面闹完了,让她们来祖庙开会,李家应该交给年轻人了。”
“是。”
*
李玉满刚放下筷子,就见王招妹跑来。
王招妹体型大,动如小山,扬起了一片灰尘。
李玉满赶忙捂住了顾槐的口鼻。
“怎么了?这么急。”
王招妹憨憨地挠挠头,笑道,“大姐,玉桂让我带着大姐夫去新房陪二姐夫。”
李玉满眸光微动,“哦,这样啊。”
“新房人多,你大姐夫可能……”
顾槐推开她的手,“我去新房等你。”
他可没忘了,这次参加婚宴的目的,新郎的容颜至今还是个谜。
王招妹看看顾槐,又看看李玉满,没听懂两人的机锋。
李玉满本打算送顾槐回山上了再下来一趟,没想到老祖宗叫得这样急。
她垂眸静默片刻,“行,又麻烦招妹了。”
“不麻烦,不麻烦。”
李玉满目送两人离开,才往祖庙走去。
祖庙里,空旷的正堂已经摆上了长桌。
李襄坐在主位,身后便是李家列祖列宗的碑位,李守成坐在她左手边,依次往下是各家的代表,最后两个位置玉珠、玉桂分开落座。
李玉满到时,只剩下李襄正对面,长桌尾桌那个座位,她拉开椅子坐下。
一直闭眸的李襄这才掀起眼皮。
“人来齐了,就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