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的双手已经停止了舞动。
皮影吕布、关羽、张飞、刘备……那些色彩剥落的形象，如同断了线的傀儡，软塌塌地垂落在陈旧的皮箱边缘，有的倒伏在竹竿上，失去了所有的灵动与气势。那张小小的光影舞台，瞬间从惊心动魄的虎牢关战场，化作了无声的坟场。
三英战吕布的大戏，戛然而止。
所有的喧闹与杀伐，都在苏离躲开致命一击并逼退反击的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但那死寂，远比刚才的喧嚣更让人窒息。空气仿佛凝固的油脂，沉甸甸地压在所有活物的心脏上。
老者佝偻的身形如同一截埋在古墓深处朽烂的棺木残片，只有那双深陷于皱纹沟壑中的眼睛，两点幽幽光芒，穿透了血色烟尘，牢牢锁定着台下的苏离。没有怒火，没有惊讶，只有一种纯粹到近乎冷酷的观察，仿佛一个解剖学者在审视一件刚刚捕获的、从未见过的奇异生物标本。
他的声音响了起来，干涩、沙哑，如同两块粗糙的石头在相互摩擦，毫无生气，带着浓重的陈腐味道，每一个字都像飘落的灰尘：
“年轻人……” 声音很慢，却清晰地盖过了丹炉的噼啪声，在这死寂的空间里异常刺耳，“……身法不错。”
他顿了一顿，似乎在回味刚刚那瞬间的搏杀。
“《缠丝劲》的‘逆鳞卷’，有点意思。” 他竟准确地点出了苏离的功法与招数！浑浊的眼睛扫过苏离掌心残留的红痕和那丝微不可察、却顽强抵抗着他阴寒煞气的淡青色劲气，“沾了点墨蛟老鬼的邪气皮毛？但又没学全，画虎类犬……是改头换面弄的吧？”
老者微微摇头，枯槁的面皮牵扯出几道极深的沟壑，像是在讥讽那点不入流的手段。
“不过，这反应……这火候……不对味儿。不像是那些蠢笨的正道修士，也不是臭烘烘的魔崽子……”
他那两点幽光在苏离身上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慢慢地扫描着，最后停在他的双眼上。那审视的目光仿佛带着无形的钩子，要将苏离的骨肉、经脉、甚至连同灵魂一起钩出来，放在冰冷的玉盘里细细剖析。
“杀伐果决，如野火燎原，行事只凭心意，不管规矩，不在乎手段是否光彩……更不在乎人命。” 他浑浊的声音带着一丝诡异的回味，“刚才甩出去的劲儿，至少带走了三个挡你路的‘药引’的魂渣……啧，下手很老到嘛。”
他口中的“药引”，指的自然是被苏离甩飞戟尖碎片时，碎片穿过的路径上，那几个还残留半口气的倒霉杂役！那暗绿腐蚀的粘液不仅洞穿石柱，也同样无情地剥夺了那几个杂役最后的生机，此刻连呻吟都发不出了。
苏离心中警兆狂鸣！这老家伙的眼力毒得像黄泉路上的引魂幡！不仅一眼识破他功法的源流与缺陷（‘墨蛟老鬼’这名号苏离在内部档案隐秘的一角瞥见过，那是数百年前一个令正道闻风丧胆的邪道巨擘，早已伏诛），更将他行动间无意泄露的气息和作风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