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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见客,却是两张蓬头垢面的陌生面孔,让摊主甚是好奇。

他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用眼睛左一眼右一眼地瞟着两人,好奇地开始打听。

闻得店家热情的招呼,沈君茹迟疑着开了口。

“店家,我们就是路过。 想买些早点。” 她用手指点着他的案板说。

摊主听闻女人回话,颇感意外,蓦然间却红了脸。

“早……点?什么早点?”他一脸窘迫地问道。

天哪!连早点都听不懂!这人咋回事啊。沈君茹心里那叫一个莫名其妙。

“就是早上吃的东西。” 她解释道。

“哦哦,正是。小郎和娘子不是本地人吧?且先坐会!我这里有汤饼,还有胡饼。你们吃什么?”

摊主停下了手,将手在腰间的围裙上蹭了蹭。

抱歉地笑着,拉开了门面前的桌椅,招呼道。

两人咽着口水,在那店家刚支起的油布帐篷下,找了张干净的饭桌坐了下来。

可什么是汤饼?什么是胡饼?两人面面相觑着,因为怕露馅,没敢多问。

“这个,我们要四个。怎么卖啊?”

沈君茹心里泛着嘀咕,生怕对方看出什么破绽,急忙指着那锅盔一样的东西问道。

“那是胡饼。四枚布泉钱。” 摊主不自然地笑了下。

“布泉钱?是什么?”她瞪大了眼睛。

“你们竟不知布泉钱?” 摊主突然皱起了眉头,不可思议地端详着两人。

布泉钱,古玩界玩钱币的,无人不晓。

据说这铸造于北周宇文邕时期的钱币,以精美着称。

优美的玉筋篆,与王莽时期布泉钱的悬针篆有着很大的区别。

制作精良,被誉为“北周三品”之一。

对于古董有着敏锐的职业敏感的陈柏然,立即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那是古币,也正是他们眼前面临困境的朝代,正在流通的货币。

可沈君茹稀里糊涂。

她和陈柏然两人忙着逃生的时候,谁也没想到钱这个问题。

人在着急的时候,估计都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吧。

听着摊主的回话,沈君茹此时才突然意识到,他们身边根本没钱。

确切地说,是根本没在意过。

她的脑海里还残留着现代世界的惯性思维,那便是打开手机的微信,去摊主那里找个二维码扫一扫。

然而现在,身无分文的他们该怎么办?

她可是太子妃啊?怎么可能身上没一丁点贴己的钱?

她急忙浑身上下摸了一遍,指望着那套在身上的衣服,哪里边边角角能变出些银钱来,好歹那也是皇太子妃的衣服啊!可真的什么都没有。

她想起了身边的陈柏然,尽管在内心深处因为昨夜那段荒诞的经历,仍然对他心有难堪。

但此时此刻,他毕竟还是自己唯一的来自现代的依靠。更何况还是她当今的丈夫。

可没想到,她一回头却突然发现,这人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陈柏然!陈柏然?”她顿时紧张起来,急忙站起身来,四处张望着惊呼。

可天宽地阔,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陈柏然跑了?一个人丢下了她跑了? 因为没有钱抛弃了自己?

一种在陌生环境里,六神无主势孤力单的惶恐油然而生。

不不不!也许,也许他去方便了吧?亦或马上就会出现?

她紧紧咬着嘴唇,努力克制住内心翻涌的情绪,不断在心中默默宽慰着自己。

可委屈的泪水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盈满了眼眶。

摊主朴实的面庞上,挂着惊讶的笑。

他的娘子听见她的哭声也停下了手中的活,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啰里啰嗦地在她面前絮叨着劝慰。

可沈君茹什么也没听进去。

她的心里此时是百爪挠心,说不出来的愤懑和委屈。

然而意外和幸运总是相辅相生。

就在她心神不宁,左顾右盼地抹着眼泪的时候,却无意中感到了耳边一丝若有若无的微凉触感。

耳环? 她的耳朵上竟然有挂饰。

对呀!墓主人,哦不!太子妃的耳饰一定很值钱吧!

没有了陈柏然,大不了自己靠自己!就是逃也要先解决温饱。

也许,也许他一会就回来了呢!

她好不容易地收住了泪水,落下了心神,手抚着腮边的那只晃悠的坠子,对那摊主说道:

“我没有钱,有耳环,可以么?”

然后便迅速从左耳捻下了一只,也来不及细看,就将那枚金灿灿的耳环递了出去。

摊主狐疑地看着她,将那耳环接过了,左看右看。

然后小心翼翼地收进了胸口的衣襟里。

回头用沈君茹听不懂的话和他的妇人说了些什么,便开始为她烫饼。

“我看见小郎跟着一个僧人去了,应该很快会回来。娘子在此耐心多等等。”

摊主没忘宽慰她一句。

陈柏然跟着一个僧人走了? 他奶奶的,你咋早不说!

沈君茹差点没跳起来,把那店主拍死。

可陈柏然为什么跟着一个僧人走了?他走了为什么不跟自己打个招呼?

他跟着那人干什么?难道他想去寺庙出家?

对啊!佛家讲究慈悲为怀,在那里暮鼓晨钟,至少不至于被饿死。

沈君茹心里七上八下地打着鼓,可饼子都要出炉了,都没见到陈柏然的影子。

沈君茹无比地失落。

其实那天晚上,在墓地见到他的第一面起,她还是挺欣赏他的。

这人开朗阳光,属于聪明博学,却带点痞气的。

从他和那帮盗墓贼周旋的时候的狡猾,就能看到他的老道精明和优秀的专业素养。

他是亿澜集团旗下的拾宝斋派出的。

可要知道能进那间跨国集团工作,有多难。

她其实是有点内疚,当初如果不是因为她动了那张神秘的符纸,在自顾不暇的时候拉了他一把,也许此时他还呆在那个大墓里。

至少亿澜集团会动用所有的力量,全力去救他。

总比现在和自己穿越成了墓主人,在这个摸不着头脑的朝代逃亡要好!

可他们俩现在毕竟是一根藤上的蚂蚱。

好歹也是从大墓里一起跌打滚爬逃出来的。

可在这个没亲没故,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代,一个男人居然不声不响丢下她自己跑了?

那是怎样不靠谱的男人才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来?

而眼下她该怎么办?

孤苦无依没了主心骨的沈君茹,眼泪扑落落地掉着,心里腾起了无数的怨气。

而就在此时,热气腾腾的饼子出炉了。

摊主刚从炉底捞出了她的胡饼。

说时迟,那时快。

就见一个满腮卷须,身后背着一个硕大布兜的玄衣大汉,突然横在了店家的面前。

那人也不说话,就在摊主的案板前,啪地拍出了一枚金色的铜钱,

再把大手一划,就将沈君茹的四张饼子统统捞走了。

“喂,那是我的。”

看见有人抢她的饼子,沈君茹急忙弹起身来,伸手拉住了那人的袖子嚷道。

那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并未理会,反而像拨小鸡一样一把她扒拉到了一边。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沈君茹顿时急了。

“苏袛婆!那饼子的确是这小娘子的,你且等等!”

摊主看了,一条声嚷着急忙出来圆场。

可那人根本不听,张开五指,一把捏起了四张大饼,一口下去,咬了个透彻。

那不是饼子,是沈君茹的命根子,是她用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换来活命的东西。

是突然间被人甩了的最后希望。

如果是平常,她不是一个喜欢计较生事的人,可现在不同。

眼下她面临的是生死存亡和看不见的前程。

沈君茹的委屈让她无法控制自己,反正陈柏然丢下自己也跑了,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呗。

既然如此就畅快些好了。

那人咬着胡饼,摇晃着背后的大布兜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摊子。

沈君茹是二话不说,冲进了店铺,抓起案板上的面团,雨点般就将心中的千愁万恨,狠狠地砸在了那人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