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黎从识海惊醒时，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静室里的月光凉得像冰，顺着她颈后未干的冷汗往下淌。
她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一下下撞着胸腔，撞得心口那枚狐纹灼痛——那是九尾血脉觉醒时烙下的印记，此刻竟烫得像是要穿透皮肉。
\"心火......\"她哑着嗓子低唤，喉间像含了块烧红的炭。
体内那团火比方才更盛了，不再是温吞的灼烧，而是有了自己的意志，顺着血管往识海窜。
她能清晰感觉到，那火与识海深处那道浅痕之间，正滋生出某种隐秘的共鸣，像两根被同一根琴弦牵动的骨笛，在看不见的维度里震颤。
\"别动。\"
黎玄澈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带着几分她从未听过的沉肃。
慕星黎转头，便见他的虚影立在窗前，月光穿过他半透明的身形，在地面投下斑驳的碎影。
他本就苍白的面容此刻更添冷意，眉峰紧蹙，眼尾那抹朱砂红痣被月光浸得发暗。
\"你已触及禁忌。\"他抬手，指尖凝聚起一缕金红神火，缓缓按在慕星黎额间。
凉意顺着眉心渗入，暂时压下了心口的灼痛，\"玄凰之名，曾是九尾一脉最忌讳的存在。\"
慕星黎瞳孔微缩。
她记得族中古籍里零星提过\"归墟\"，却从未听过\"玄凰\"。
前世被慕华安背叛时，对方曾骂她是\"不祥的狐妖\"，此刻回想，那话里竟藏着几分恐惧——原来他们忌讳的从来不是她，是她血脉里沉睡的东西。
\"我要再看看。\"她咬着唇，伸手覆上黎玄澈按在自己额间的手。
他的指尖凉得惊人，却让她莫名安心，\"那裂痕里有答案，关于夜魇，关于我的前世......还有玄凰。\"
黎玄澈的虚影顿了顿。
他望着慕星黎眼底跳动的金红光芒，那是九尾神火觉醒的征兆，却又比寻常神火多了几分诡谲的幽蓝。
最终他轻叹一声，指尖的神火化作一道光链，\"我以神识为引，你且进去，但切记......\"
\"不可被记忆吞噬。\"慕星黎接完他的话，闭目凝神。
识海的黑暗如墨汁般漫开时，慕星黎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在耳畔回响。
那道被神火烧成浅痕的裂痕就在前方，表面的金红膜层此刻泛着幽蓝，像极了深海里会发光的珊瑚。
她刚迈出一步，裂痕突然泛起涟漪，一道身影从中缓缓浮现——
是她自己。
但那不是现在的她。
眼前的女子身披玄色九尾战袍，十二尾狐尾在识海的黑暗中舒展如屏，每根尾尖都缀着细碎的星芒。
可她的双眼空洞无物，像两口望不到底的枯井，直勾勾盯着慕星黎的眉心。
\"前世......残魂？\"慕星黎下意识后退半步，却撞进一团温软的屏障里。
不用看也知道，是黎玄澈的神识在护着她。
前世残魂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手。
她掌心浮起一枚符文，暗红底色上缠着金线，却已碎成三瓣。
慕星黎的呼吸骤然一滞——那符文的形状，与她在夜魇老巢见过的九尾血脉封印，竟有七分相似！
\"是夜魇......\"她的声音发颤，\"他们持有的符文碎片，是从我前世......\"
\"不。\"黎玄澈的声音在识海响起，带着几分艰涩，\"那是九尾一族用来镇压归墟的封印。
你前世身为圣女，曾以血脉为引，将归墟之主困在轮回里。\"
慕星黎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
她想起前一世记忆里的血池，想起族长将精血注入符文时的叹息——原来那不是献祭，是封印。
而她所谓的\"被血脉喂养\"，不过是封印需要最纯净的九尾血脉持续滋养。
\"所以夜魇要我的血脉。\"她突然笑了，笑得眼角发酸，\"他们想解开封印，放出归墟之主。\"
\"不止。\"黎玄澈的虚影在识海深处显形，他的眼神从未如此沉重，\"你体内的心火，本是九尾一族守护封印的火种。
可方才那声'玄凰'......\"
他的话被一声闷哼截断。
慕星黎突然捂住心口，识海的黑暗里腾起赤金火焰。
那火比之前更猛了，带着灼烧灵魂的痛，顺着她的神识往四肢百骸钻。
她能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的轻响，能看见皮肤下跳动的金红纹路——那是血脉在觉醒，更是心火在异变。
\"你的血脉正在觉醒。\"黎玄澈冲上来，抬手按在她后颈。
神族本源化作清凉的溪流，顺着脊椎注入识海，试图压制那团疯长的火，\"心火已不再是纯粹的守护之火......它开始染上玄凰的气息。\"
痛意几乎要将慕星黎的神识撕碎。
她咬得舌尖渗血，血腥味在识海里蔓延，却意外让她灵台清明几分。
她望着前世残魂掌心的破碎符文，望着识海裂痕里若隐若现的\"归墟之母·玄凰\"，突然想起黎玄澈说过的\"轮回的钥匙\"——或许，她从来都不是被命运选中的人，而是命运本身的一部分。
\"够了！\"她暴喝一声，周身腾起五行灵力。
金、木、水、火、土五团光团在识海炸开，竟生生将那团异变的心火逼回心口。
她跪坐在识海深处，额发被汗水黏在脸上，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明亮，\"我要去归墟。\"
黎玄澈的动作顿住。
他望着慕星黎眼底翻涌的金红光芒，那里面有痛，有怒，更有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沉默片刻，抬手将一缕本源之力渡入她识海，\"若你执意前往，我会为你护法。\"
慕星黎伸手抓住他的衣袖。
他的虚影虽淡，触感却真实得像活物。
她望着他眼尾的朱砂痣，轻声道：\"这次换我护你。\"
识海突然泛起涟漪。
前世残魂的身影渐渐消散，那枚破碎符文却融入了慕星黎的掌心。
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着符文钻进了血脉，像颗沉睡的种子，开始在骨髓里发芽。
当她睁开眼时，静室里的烛火不知何时灭了。
月光更亮了，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墙上，像极了九尾展开的狐尾。
她刚要起身，识海深处突然传来低语，沙哑得像是古木摩擦的声响：\"玄凰已醒......你不过是她轮回的一环。\"
慕星黎浑身一震。
她能感觉到，有股陌生的力量正顺着识海裂痕潜入体内，凉得像浸过千年玄冰，却在丹田处停住，仿佛在等待某个时机彻底苏醒。
\"师尊......\"她转头看向窗外。
黎玄澈的虚影不知何时隐没了，但她知道他还在。
她摸了摸掌心那枚若隐若现的符文，轻声道，\"明日，我想和你说说识海的事......还有归墟。\"
夜风掀起窗纱，吹得她额前碎发轻扬。
月光落进她眼瞳，与那抹金红光芒交织，像极了即将燎原的火种。
而在她看不见的识海深处，\"归墟之母·玄凰\"的小字，正随着她的心跳，一下下渗出幽蓝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