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东宫,万籁俱寂。
唐羽站在廊下,望着天边渐亮的一线曙光。
明日便要启程南下,这一去凶险难料。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萧玉淑怀抱古琴,盈盈一礼。
\"殿下,该换药了。\"
她今日穿了一袭淡青色襦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素雅得如同雨后青竹。
唐羽注意到她眼下淡淡的青影,显然也是一夜未眠。
\"有劳。\"
厢房内,萧玉淑解开绷带,露出狰狞的伤口。腐心毒虽解,但伤口周围仍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会留疤。\"
她轻声道,指尖沾了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
微凉的触感让唐羽肌肉微绷。
萧玉淑的手极美,修长白皙,却在指腹有着常年抚琴留下的薄茧。
这双手既能奏出天籁之音,又能调配救命良药,矛盾得令人着迷。
\"疼吗?\"
她突然问。
唐羽摇头:\"比起战场上的伤,这不算什么。\"
话一出口便知失言——原主从未上过战场。
萧玉淑手上动作微顿,却未追问,只是轻声道:\"殿下若信得过妾身,可愿听一曲《清心咒》?此曲有助伤势愈合。\"
\"好。\"
琴案就设在窗前。萧玉淑端坐调弦,指尖轻拨,一缕清音流淌而出。
唐羽不懂古琴,却也能听出这曲子非同寻常——时而如清泉漱石,时而似幽谷回风,每一个音符都仿佛能涤荡灵魂。
更奇妙的是,随着琴音流淌,伤口的灼痛竟真的渐渐缓解。
曲至中段,萧玉淑突然轻启朱唇,低声吟唱: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她的嗓音清丽婉转,带着说不出的哀愁。
羽心头微震——这是《诗经·郑风》中的句子,表面写男女相思,实则暗含忠君之思。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萧玉淑低头收琴,一滴泪却无声滑落,砸在琴弦上,溅起细碎的光。
\"怎么了?\"唐羽不自觉地放柔声音。
\"想起师父。\"
萧玉淑拭泪强笑,\"这首《清心咒》是他临终前所授,说是有朝一日...\"
她突然住口,转而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玉露丹',可暂时压制腐心毒。南下路途遥远,殿下务必随身携带。\"
唐羽接过瓷瓶,触到她冰凉的指尖:\"你似乎很确定我会毒发?\"
\"因为...\"
萧玉淑深吸一口气,\"天机阁的毒,从无彻底清除的先例。\"
她抬起泪眼,第一次直视唐羽:\"殿下,此行凶险万分。妾身...有个不情之请。\"
\"说。\"
\"带上这个。\"
她取出一枚玉佩,\"若遇生死危机,捏碎它。\"
玉佩通体碧绿,内里却有一丝血线游动,诡异非常。唐羽曾在现代博物馆见过类似文物——这是\"血玉\",传闻能挡一次死劫!
\"太贵重了。\"
\"不及殿下性命贵重。\"
萧玉淑声音轻却坚定,\"大唐可以没有萧玉淑,却不能没有太子。\"
唐羽心头一热。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骨子里竟如此刚烈。
\"为什么帮我?\"
他忍不住问,\"你应该看得出,我和从前判若两人。\"
萧玉淑沉默良久,突然伸手轻抚琴弦:\"殿下可听过'焦尾琴'的典故?\"
不等回答,她自顾自说道:\"良木遭焚,本为废材,却因伯乐而成千古名器。\"
手指轻抚琴身,\"妾身初见殿下时,您就像这把焦尾琴...\"
她没再说下去,但唐羽懂了。
萧玉淑看重的不是那个纨绔太子,而是浴火重生后的他!
窗外晨曦渐明,为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光。
唐羽忽然发现,萧玉淑的美不在于五官多么精致,而在于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清雅气质,像极了现代那些专注学术的女教授,智慧而内敛。
\"玉淑。\"
他第一次直呼其名,\"等我回来。\"
四个字,胜过千言万语。
萧玉淑睫毛轻颤,一抹红晕爬上脸颊。
\"报——!\"
侍卫急促的敲门声打破旖旎,\"边关急报!楚军使用'飞天火鸦',我军损失惨重!\"
唐羽展开军报,瞳孔骤缩——所谓\"飞天火鸦\",竟是简易火箭弹!
天机阁的科技树,比他想象的更可怕!
\"传令,即刻出发!\"
萧玉淑匆忙起身:\"妾身去准备药材...\"
\"不。\"
唐羽按住她肩膀,\"你留在长安。\"
\"为什么?\"
\"因为...\"
唐羽压低声音,\"我需要你监视唐书恒。若我所料不差,我离京后他必有异动。\"
他从暗格取出一枚令牌:\"凭此令可调动暗卫,若有变故,先斩后奏!\"
萧玉淑握紧令牌,突然踮起脚尖,在唐羽脸颊轻轻一吻:\"平安归来。\"
这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却让唐羽心头巨震。
等他回过神,伊人已翩然离去,只余一缕幽香。
......
辰时,东宫正门。
五百精锐骑兵已列队待发。
宁婉儿一身戎装,正在检查行装,见唐羽出来,冷冷道:\"迟了半刻钟。\"
唐羽不答,翻身上马。
队伍正要出发,突然一骑飞奔而来——竟是萧玉淑!
\"殿下!\"
她气喘吁吁地递过一个锦囊,\"昨夜忘了给您...\"
锦囊中是一缕青丝,用红绳系着。
唐羽了然,这是古人远行时,女子赠予的\"平安符\"。
\"等我。\"
他郑重收起锦囊。
宁婉儿冷眼看着这一幕,突然策马上前,塞给唐羽另一个锦囊:\"别想多,只是不想替你收尸。\"
唐羽打开一看,竟是各种毒药解药,分门别类标注得清清楚楚。
两个性格迥异的女子,两种截然不同的关怀方式。
唐羽忽然觉得,这趟穿越之旅,或许没那么糟糕。
\"出发!\"
马蹄声如雷,队伍渐行渐远。
萧玉淑站在原地,直到烟尘散尽,才轻声道:\"师父,您说得对,他果然是天命之人...\"
她从袖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笺,上面只有一句话:
\"太子涅盘日,玉淑倾心时。\"
落款是二十年前的日期,署名——天机阁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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