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
林枫的目光，落在那四具诡异的尸体上，缓缓说道：“这四名影卫，很强。他们的强大，不在于个体，而在于‘联手’这一条规则。”
“他们的功法、身法、气息、乃至心神，都通过某种秘法，连接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毫无破绽的杀阵。在这个杀阵的规则之内，一加一，远大于二。四人联手，其产生的威势，足以瞬间格杀十倍于他们的同级高手。”
“寻常武者，想要破此阵，只有两种方法。”
“其一，是以绝对的力量，在他们阵势未成之前，将其逐个击破。但这需要快到极致的速度，和碾压性的力量。”
“其二，是找到他们阵法运转的节点，也就是所谓的‘阵眼’，以点破面。但这需要极高的眼力，和对阵法之道的深刻理解。”
林枫顿了顿，话锋一转。
“但这两种方法，都还在他们的‘规则’之内行事。是以力破巧，或是以巧破力，本质上，都是在与他们制定的规则进行对抗。”
“而我所做的，更简单一些。”
他伸出手指，在空中，再次虚虚地画了一个圆。
“我只是……建立了一个新的‘规则’。”
“一个，比他们的‘联手’，更根源，更优先的规则。”
“我画下的这个圆，定义了一个‘域’。在这个‘域’中，我设定了一条新的规则：‘一切指向圆心的攻击，都将偏转，指向其最近的同源之物’。”
“他们的杀意，都指向我，也就是这个圆的圆心。他们的力量，同出一源，彼此之间，自然就是‘最近的同源之物’。”
“于是，他们的剑，便刺向了彼此。”
林枫的解释，平淡而清晰。
但听在雪千寻的耳中，却不亚于九天惊雷！
这……这是何等恐怖的境界！
这已经不是武功了！
这是言出法随！是创造规则！
如果说，寻常武者是在规则的框架下，努力将一招一式修炼到极致。
那么，叶孤城那样的剑道宗师，则是触摸到了规则的边缘，开始尝试理解和运用规则之力。
而林枫，他已经……开始书写规则！
难怪……难怪那石破天惊的生死一剑，他只用一口气，便能将其吹散。
因为叶孤城的剑，是“生”与“死”之理的具象化。
而林枫，他所处的层面，是定义“何为生，何为死”的……“道”的本源！
理，终究大不过道！
就在雪千寻心神巨震之际，那四具影卫的尸体，突然发生了异变！
“滋滋——”
只见他们的尸身，竟像是被泼了浓酸的蜡像，开始迅速地消融！
没有血水流出，而是化作了一滩滩漆黑的，散发着恶臭的液体，液体之中，还有无数细小的黑色虫子在蠕动，挣扎，然后迅速死去，化为黑烟。
这根本不是人类的血肉之躯！
“这是……‘蛊人’？”雪千寻见多识广，立刻认出了这诡异景象的来历，俏脸上满是厌恶与震惊，“补天阁，竟然在用这种惨无人道的手段，制造杀手！”
所谓蛊人，是南疆一种早已失传的恶毒秘术。
将活人与剧毒的蛊虫，一同置于密闭的容器之中，让其相互厮杀，吞噬。最终，能活下来的那个人，便会与蛊虫融为一体，不成人形，失去心智，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只知听从主人的命令。
这种秘术，因为太过伤天害理，早已被所有正道门派，列为禁术。
没想到，那以“补天”为名，号称要匡扶天下秩序的“天算子”，背地里，用的竟是这等邪门歪道！
林枫的眼神，也冷了几分。
他本以为，这只是江湖上又一个野心勃勃的枭雄，为了争夺霸权，不择手段。
但现在看来，这个“天算子”的行事，已经超出了寻常江湖仇杀的范畴。
他的所作所为，带着一种对生命本身的漠视与亵渎。
黑色的液体，很快便蒸发殆尽，只在原地，留下了四片深色的污渍，和一股令人作呕的焦臭。
“嗯？”
林枫目光一凝，发现在其中一滩污渍的中心，似乎有一个小小的东西，没有被完全腐蚀。
他屈指一弹，一道柔和的劲风卷过。
一枚约莫指甲盖大小，非金非玉的黑色令牌，落入了他的手中。
令牌入手冰凉，正面，用一种古老的文字，刻着一个“雨”字。
而在令牌的背面，则是一副星辰图，繁复而玄奥，似乎代表着某种方位。
“这是……”雪千寻凑过来看。
“是他们的身份令牌，也是……一份请柬。”
林枫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请柬？”
“不错。”林枫的指尖，在令牌背后的星图上轻轻划过，“这星图，指向的并非天空，而是大地。它所标注的，是听潮城的水脉走向。”
“而这个‘雨’字，恐怕代表的，便是补天阁中，一位专司此道的高手。”
“他们派这四名蛊人影卫前来，或许根本就没指望能杀掉我。”
“这，只是一次试探。一次，用来丈量我深浅的……投石问路。”
“而这枚令牌，才是他们真正的后手。他们在告诉我，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整个听潮城的水脉。”
雪千寻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听潮城，临海而建，城内水网密布。
若是有人在城中的水源投毒，那后果……不堪设想！
这补天阁，行事竟如此歹毒，肆无忌惮！为了对付一个人，竟不惜拿一整座城的百姓，作为要挟的筹码！
“他们疯了吗？！”雪千-寻又惊又怒，“这么做，会激起整个武林的公愤的！”
“或许，这正是他想要的。”林枫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深邃，“一个敢于和整个天下为敌的人，他的所图，绝不仅仅是武林霸主那么简单。”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被破开的屋顶。
夜空，依旧是那片夜空。
但在他的眼中，却仿佛看到了一张无形的棋盘，笼罩了整个听潮城，甚至，是更广阔的天地。
而一个看不清面容的执棋者，正在棋盘的另一端，带着饶有兴致的目光，冷冷地注视着自己。
“天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