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岷江继续向南,江水愈宽、愈厚,城市也渐渐从“山水点缀”变成“水为中心”的形态。穿过三江交汇处,列车缓缓驶入一片竹林之后,停靠在这座以水开篇、以酒入魂的城市——宜宾。
如果说乐山是一尊佛镇江口,那么宜宾,就是那双把江水舀进杯中、把历史酿入命里的手。
这里是万里长江的起点,是“南方丝绸之路”的交汇节点,是五粮液的出生地,是川南最早拥有跨文化认同的城市之一。更重要的是,它是一座“把风骨藏在酒香里的城”。
我翻开《地球交响曲》地图,在四川盆地最南端、江河初起、竹涛翻滚的水源地稳稳落笔:
“第141站:宜宾。她不是江边一城,而是江的启程;不是酒香一隅,而是岁月的老坛。”
一、长江零公里:一条水如何成为一条文明的脉络
我第一站去了长江源头纪念碑。
站在碑前,我仰头看那三个醒目的字:“长江起点”。身后,是岷江与金沙江交汇之地,水势澎湃,涛声震耳。江水在此突然一沉,仿佛得了“名分”,便开始正式奔赴万里之途。
我看着江面发呆。一位本地的年轻人拍了拍我肩说:“这里的水,不一样。”
我问:“怎么不一样?”
他说:“它是‘开始’的水。我们从小被教,长江不是在青藏高原开始的,是在这里真正‘活’起来的。”
我懂了。
我写下:
“江水不是一条自然的线,而是一条文明的笔画;
在宜宾,它从源变为流,从无名变为国魂。”
二、五粮液酒厂:一杯酒里的百年心事
第二天,我去了五粮液酒厂,这是宜宾的灵魂所在。
不同于城市中的工业园,这里更像一座自成体系的“酒之城”——有老窖池群、有制曲车间、有历史博物馆,连空气都带着醇厚而沉稳的米香。
我参观了一口始建于1368年的老窖池,工人们身着白衣、脚踏泥浆,在数百年前的配比中继续酿着“新一年的风骨”。
讲解员是一位看上去温文儒雅的中年人,他说:“五粮液不是酒,它是我们与土地、与祖宗、与节气、与运气打交道的一种方式。”
我问他:“你喝酒吗?”
他说:“我敬酒,不喝醉。”
我写下:
“在宜宾,酒不是醉人的液体,
是时间、记忆、技艺、情感的一种发酵方式;
是城市骨头里,最不怕光的那部分魂。”
三、李庄古镇:纸上的抗战,石上的文脉
我第三站去了李庄古镇。
这里是中国抗战期间最重要的文化转移地之一,曾经迎来中央研究院、同济大学、国立艺专等百余机构,是“中华文脉避战而存”的奇迹之地。
我走进李庄文保中心,看到抗战时期的学生名单密密麻麻,墙上一张老照片中,一位年轻的梁思成正站在这座江边木楼前,身边是林徽因。
我又沿街走进一家旧书店,老板是一位老先生,见我看一本泛黄的旧志,他说:“这里从来不是一个‘古镇’景区,而是一段学问活过来的地方。”
我写下:
“李庄的价值不在砖瓦,而在曾经住过的‘思想’;
在那段所有人都想逃的时候,有人带着笔和课桌选择留下。”
四、蜀南竹海:风不语,竹自歌
我最后两天去了蜀南竹海。
这是一片波涛起伏的绿意国度,12万亩竹林连绵起伏,风吹竹浪,哗哗如海。我走在竹林栈道上,脚下松软,头顶阳光从叶缝里洒落,像古琴在弹指间透出的微光。
在一处竹庵边,我遇到一位隐居的青年画家,他住在竹屋中,日出而画,日落而眠。
我问他:“你不怕孤独吗?”
他说:“竹不说话,但它每天都在陪我呼吸。”
我写下:
“竹海是宜宾的精神后花园;
城中有火锅、烈酒、江涛,
林中有风、墨、沉默与回声。”
五、地图落笔·下一站泸州
五天宜宾之行,我从三江口走到老窖池,从文人故地行至竹海深处,一点点把“水、酒、人、文、绿”这五种意象揉进脑海,再蒸出一杯“热中有静,浓中带雅”的城市记忆。
这是一座喝着酒却不醉、临着江却不吵、藏着文却不炫的城市。
我摊开《地球交响曲》地图,在长江起点、川南绿肺之地稳稳落笔:
“第141章,宜宾已记。
她是长江第一滴,
是岁月第一酿,
是山水有灵、文人有根的南方入口。”
下一站,是泸州。
我要继续沿江而行,走进中国白酒双雄之一的另一端,去探泸州老窖的幽香,去寻红色盐道的足迹,去看川滇黔交界的文化旋涡是如何炼出另一种烈性。
我提笔封页,轻声说:
“酒未尽,路犹长——泸州,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