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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栀猛地闭上眼,泪水还是渗了出来。

夜风穿过回廊,将屋外灯笼中的焰火吹得明明灭灭的。

殷霁珩的手轻轻覆上她的,掌心有一层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没多久,便肩头一沉。他扭头一看,发觉许栀又昏了过去,眼角还挂着泪珠,一脸憔悴。

殷霁珩叹息一声,将她放倒在床铺上,替她掖好被子。

他坐在床边,借着一点点烛光替她擦拭掉面上的泪。殷霁珩那双从前总是含着笑意的眼,此刻多了疲惫,多了无奈,也含着几分忧虑。

许栀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这一下又遭到了巨大冲击,卧床休息了好几日,才总算能够下床。

期间殷霁珩日日都会来看她,亲自照顾她,只是许栀总是坐在床上发呆,对他也有些爱答不理的。

等到她不再需要殷霁珩照顾的时候,她又开始避着他了。

发现这件事后,殷霁珩有些头疼,她知道许栀反应过来了。她在为自己隐瞒了那么久身份而气恼,可他也对此束手无策。

夏日将过,天边罕见地飘起细雨。丝丝缕缕的雨帘交叠着浸入新坟的黄土上,像在给深埋其下的人送别。

许栀站在竹林深处的樟树后,看着孟宴卿亲手将李凌的骨灰坛放入墓穴。那个总是高高在上的武安侯,此刻站在泥水里,两手垂在身侧,略显无力,身侧替他撑伞的侍从不再是李凌,那面孔看上去有些淡漠。

“我知道你来了。”

孟宴卿的声音混在雨声里,沙哑得不成样子。

许栀没有动,竹叶上的水珠滑进她衣领,冰得她一颤。

“来看看李凌最后葬在哪里?还是……”他突然转身,发红的眼睛直直望向她藏身的方向,“来看看我有多狼狈?”

许栀从树后走出,油纸伞上的雨水汇成细流。她看着那座简陋的墓碑,上面只刻了“忠义李公之墓”六个字,尚连全名都无法再墓碑上留下痕迹,估计是怕牵连到武安侯府。

“他跟着你十八年,”许栀嗓音很轻,砸在雨里,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可最后连块像样的碑都没有。”

孟宴卿猛地抓起一把湿泥砸在墓碑上:“轮不到你来可怜他!若不是你……”

“若不是我什么?”许栀突然提高音量,隔着层叠竹林和雨幕,那双眼睛亮得骇人,“若不是我揭穿你们想要杀人诬陷我的诡计?孟宴卿,你摸着良心说,李凌走到这一步,究竟是因为谁?”

这场雨越下越大,是最近一个月以来最为剧烈持久的大雨。京城中的百姓站在屋檐下,似觉久旱逢甘霖,抬头望着天幕感激地笑了起来。

雨水打湿了孟宴卿散乱的发髻,水珠顺着他的下巴滴落,也许不是雨水,但许栀分不清,孟宴卿也分不清。

他忽然笑起来,笑声很轻,藏着深沉的哀怨和悲伤:“煜儿昨夜发热了,问我李凌去哪里了吗,夜里一直喊娘亲……”

“够了!”许栀的指甲掐进掌心,“别再拿孩子当借口。”

清脆的嗓音一下子砸中了孟宴卿,他只觉得身体中的某个部位,一下子皱巴起来,拧得他一阵阵剧痛,也许天上下的不是雨,是刀子。

“你当真如此狠心?”孟宴卿踉跄几步,官靴陷在泥里,“我们三人……李凌、你、我,曾经……”

许栀看着雨水一下下敲击在墓碑上,突然想起那年元宵,孟宴卿让李凌在后院挂了满院子的花灯。那时面前人的那双眼里,闪烁着的都是自己。而角落里总有恪尽职守的李凌,永远效忠于他们。

“那天你去过大牢,”许栀突然道,“在李凌自尽前……”

孟宴卿眉头紧锁。

“是你逼他认罪的,对不对?”许栀向前一步,“你怕他熬不过刑讯,把你供出来……”

“我没有!”孟宴卿突然暴喝一声,瞬间惊飞竹林鸟雀,“我只是、只是去问他为何擅作主张……”

他的声音低下去,颤抖得不成调,鼻音越来越重,似乎再说一个字便溃不成军:“他什么都不说,他什么都没说,我想救他的,我让他等等我想想办法,我没想到他会……”

孟宴卿的嗓子似乎被人掐住,他几度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听见在大雨中,一声沉重无比的叹息声自面前人传来。

“你知道李凌最后给我留了句什么吗?”她轻声道,“他说,对不起夫人。”

孟宴卿像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

许栀转身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栀栀……”他双膝跪地,放轻了嗓音呼唤着她,这一次,是恳求更多,“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

许栀没有回头。雨水还是顺着歪斜的风洒到了她的脸上,很快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分不清自己脸上是雨是泪。

雨停后,便是长久的放晴,日子似乎恢复如常。

许栀在古物司后院乘凉时,听见小吏们议论靖王去了西南办差。

她睁开眼,透过层叠的树叶依稀能够看见瓦蓝的天。

他走了,这段时间也就稍微清静一些了,不用再费劲躲他了,那……西南的天会热一些吗?

“司正,靖王府送来帖子。”

侍从递来的帖子上带着熟悉的松木香。许栀摩挲着纸上凹凸的纹路,没有打开。

“统一回复我身子暂未痊愈……”

话音未落,回廊边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殷霁珩穿着一身绣金常服立在光影交界处,腰间玉带在日光下透着莹莹光泽,紫金发冠束起长发,露出姣好的面容,棱廓分明的五官,还有那双漂亮的凤眼。

他穿这身衣裳倒是真漂亮,也难怪他身上总带着一股矜贵。

许栀站起身:“下官参见……”

“不用这样,”殷霁珩抬手虚扶,“是我来得太突然。”

侍从们识趣地退下。

“我突然想起还有一尊……”许栀刚要迈开步子逃走,就被人轻轻抓住了手腕。

“我是来道歉的。”殷霁珩突然说道,“为了之前隐瞒自己的身份没告诉你一事。”

风掠过二人头顶的桂树,窸窣间透着沙沙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