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山海棋赛的主办者多少有点不走寻常路。
昨日出了个替补棋手头名争夺战便算了，今日竟是个人和团队战一起。
虽然有些意外，但北学棋院众人想着也算是早有准备。
谁料，山海棋赛的主办者可能就是针对早有准备的人。
今年团队战的规则，跟往年全然不同，不是分为两两一组。
而是“一，二，三”这样的组合。
也就是一人和一人对弈，两人和两人团队对弈，三人和三人团队对弈。
且谁和谁组队，谁是参加单独个人战那位，全都由抽签决定，绝不给人提前做好准备的机会。
而桑南衣看着手中的签，再看看一旁的…辛襄士。
桑南衣难得皱了一瞬眉。
北学棋院今年第一场对弈的棋院是南学棋院，但第一场对弈是谁都无所谓，只因，山海棋赛总决赛是四大棋院混战。
也就是说，其他三个棋院，北学棋院都会与之交手。
最后用积分论头名。
如果出现积分一样的情况下，两个棋院再对弈一场，以此决出最终头名。
而这第一场对弈的抽签结果是——
左意生参加一人对弈。
桑南衣和辛襄士合作参加双人对弈。
金卢，段明空，三皇子合作参加三人对弈。
左意生的胜局是铁定的毋庸置疑。
关键就在这双人对弈和三人对弈上。
金卢，段明空和三皇子倒是也有磨合过，虽然次数不多，但也有，可问题就在南学棋院参加三人对弈的人里有一个一品棋手。
三人对弈上想赢过南学棋院颇有难度。
而双人对弈上，想赢过南学棋院，更是地狱难度。
北学棋院气氛沉闷，南学棋院却长舒一口气。
昨日，桑南衣在替补棋手头名赛上大放异彩，南学棋院便猜想到北学棋院可能要把桑南衣放在主力棋手的位置。
南学棋院这次的主力棋手是两个一品棋手和两个二品棋手，两个一品棋手对上左意生和辛襄士，胜算不算高，两个二品棋手对上北学棋院原本的二品棋手金卢和三品棋手段明空赢得把握也较大。
因为南学棋院的这两位二品棋手实战经验十分丰富，按照原本的计划，主力棋手应该是二胜二负，再加上替补棋手的对弈，南学棋院这边的替补棋手压制北学棋院的替补棋手绰绰有余。
最后四胜二负，会奠定他们南学棋院的胜局。
这是南学棋院在看到替补棋手头名争夺战之前的想法。
不然，南学棋院也不会那般狂妄，瞧不起桑南衣，根本不同桑南衣对弈。
昨日桑南衣拿了替补棋手头名后，最为难堪的不是薛默，而是一开始瞧不起桑南衣，不屑与她对弈的南学棋院替补棋手韩玉泽。
韩玉泽出棋场时，耳边全是嘲弄之声，他羞恼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所以，昨夜南学棋院的棋手们忧心忡忡，都没睡好觉。
却没想到今日老天爷竟然站在了他们这边，事情有了天大的转机。
眼下这样的规则，即便单人对弈输给左意生，但另外的双人对弈和三人对弈，南学棋院皆是稳操胜券。
尤其是双人对弈。
那可是南学棋院最强的主力棋手班月唐以及时常同班月唐并肩作战的二品棋手连星苍。
连星苍虽然只是二品棋手，但跟班月唐合作磨合多年，两人从进南学棋院之前就是好友，默契非同凡响。
再观北学棋院这边。
辛襄士虽然是一品棋手，可桑南衣只是三品棋手，最为重要的是，听闻桑南衣没怎么同北学棋院的其他人磨合过团队合作，便是昨夜北学棋院加紧恶补。
桑南衣也不是跟辛襄士合作，而是同别人。
关于四大棋院的小道消息传得快，这些事瞒不住。
观众席上的众人，尤其是昨日才成为桑南衣追随者的人，一时神色皆为忧心忡忡。
“我们南衣小姐不会昨日刚扬名，今日就要输一场吧，这享受成名的鲜花也太太短暂了。”
“便是输了也不会影响南衣小姐在我们心中的地位，毕竟这场对手太强大了，南衣小姐这边有劣势。”
“就是，我们看未来，南衣小姐潜力十足，莫欺少年穷，过不了几年，京师必有南衣小姐一席之地。”
……
不过，观众席上也有不少冲着南学棋院来的，是班月唐和连星苍的追随者。
听见这些人的话，他们立马嘲笑道。
“管你什么未来，至少现在，桑南衣和辛襄士是要跪地求饶了。”
“幸好班月唐和连星苍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想来我们今天该是能看他二人酣畅淋漓地痛打桑南衣和辛襄士。”
话音落，引起一堆人附和。
当然附和的人里，大部分都是昨日输给桑南衣的人的追随者。
而这些杂乱之音，自然是影响不了桑南衣。
只是，她也明白，大家忧虑的对。
她余光扫过辛襄士，正好辛襄士也看见了她。
彼此陌生有距离的视线，更让两人同时叹了口气。
见状，南学棋院那边更为得意。
甚至，左意生都难得过来同桑南衣和辛襄士二人言，便是输了也无妨，反正四院混战是积分赛，不是淘汰赛。
可桑南衣总归心有不甘，她希望北学棋院能一战成名，从第一场就开始。
左意生似是看出了桑南衣的心事，他眉心微动道。
“桑小姐像我一位…故人。”
“我这位故人也是希望事事做到完美，如若不然，便会给自己压上重担，可世间事，无法真正做到每一件事都能如我们心意，而我们能做的便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完成这件事，要知，结果不只是在眼前，我们走的每一步路，从以后再来看，都是有用的。”
左意生难得多言，桑南衣有些诧异，她眨眨眼看向左意生。
此时的左意生目光清澈坦荡，好似心事一览无余，连层窗户纸都没隔。
桑南衣心头一跳。
左意生看她的眼神……
而这时，辛襄士突然唤住桑南衣，让她准备准备上场对弈，桑南衣收回心神，再次认真看向眼前的左意生，好一会，桑南衣道。
“谢左世子宽慰。”
其后，桑南衣心情稍好，深吸一口气，便转身同辛襄士上了“棋场”。
昨日韩玉泽受嘲笑，帮着韩玉泽说了一句话的班月唐同样受嘲笑，他憋了一晚上的无名火，正好能发泄在桑南衣身上。
所以，他瞧见桑南衣登台就道。
“我们不是怜香惜玉之人，若是认怂，现在认输便可，别一会输了就玩女子那般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
桑南衣本是对班月唐没什么观感，他这一句，倒是让桑南衣眉梢上挑。
“你这都是什么老旧思想，如今这世道，弱女子可不多，便是真是弱女子，大多女子都是明事理的之辈，若是真弄到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地步，那得受了多大的委屈，这委屈又是谁给她们受的？真好意思说这些批判女子的话，你们男子还吃喝piao赌样样全呢，我们女子体面，都不好意思对外提呢。”
论吵架，桑南衣没输过。
果不其然，班月唐被桑南衣气得只会你你我我，倒是一旁的连星苍面无表情，还顺带扯过班月唐坐下。
“不要乱了思绪。”
冷静从容的倒是比班月唐更像个一品棋手。
桑南衣再次皱眉。
看来，这回的两个对手真的很难赢。
桑南衣和辛襄士均是一脸沉重地坐在了棋盘前。
这似乎是一场看不到胜利希望的棋局。
桑南衣心里甚至都在想最坏结果，便是这一局输了，她就跟其他所有北学棋院的参赛棋手们练习合作对弈，争取下次不会再遇到这样的困境。
然而……
一个时辰过去后。
一个时辰，左意生不出所地赢了，三人对弈的那局，北学棋院也不出所料地输了。
相当于，双人对弈成为了北学棋院和南学棋院谁能赢的关键。
有个来晚的人进来一瞧，问着身边先来的同伴道。
“怎么样？”
“班月唐和连星苍赢了吧，要知他们可是南学棋院有名的双子星，双人对弈从未输过，默契堪比亲兄弟。”
“而且桑南衣还只是个三品棋手，棋力还不如连星苍呢。”
而他的同伴好半晌没说话。
来人怼了怼同伴的手：“问你话呢？”
同伴好一会才道：“输了。”
“南学棋院输了。”
***
裁判也带着诧异，看向站在身侧的北学棋院一行人，声音带着诧异道。
“北学棋院对弈南学棋院，北学棋院胜。”
在场除了两人，其他人皆是恍惚。
输的那队恍恍惚惚，赢得那队更是莫名其妙。
对弈一结束，桑南衣和辛襄士身边立马围起了人。
“桑南衣，你不是没跟辛襄士合作对弈过吗？你们最后怎么会那么默契？”
“你是不是骗我们了，其实你跟辛襄士私底下偷偷练了很多次？”
“哦！我懂了，你们这是憋隐藏杀招呢，扮猪吃老虎，懂得懂得。”
南学棋院的班月唐和连星苍听了这么一耳朵，也是如此想，气得更瞪了桑南衣和辛襄士好几眼。
竟把他们当猴耍？！
明明两人配合默契得像是多年战友般心有灵犀。
虽然一开始不是，但现在想想一开始多半也是伪装战术。
班月唐和连星苍气得甩袖离去。
桑南衣和辛襄士彼此对视一眼，两人很聪明地选择闭嘴，任由大家去误会。
因为毕竟不能在这样的场合，揭露他们的真实身份吧。
趁着四下无人之时，桑南衣朝辛襄士小声道。
“合作愉快，草君棋手。”
辛襄士笑了笑：“合作愉快，左公子。”
接着二人相视一笑，彼此眼中的惊讶似是还未散去，毕竟，两人都没想到对方竟是在阎楼有过合作的“好友”。
当然，两人一开始并没有发现，只是在同班月唐和连星苍对弈之时，两人越下越有种熟悉之感。
桑南衣当机立断，使出了她和草君棋手在阎楼合作对弈时下过的一招。
而辛襄士顿停片刻，手微颤下出了跟草君棋手一样的位置。
两人看向彼此的目光里瞬间透着惊喜。
接下来的胜局，不言而喻。
阎楼那种汇聚天下君子小人之地，她同草君棋手在那里一连合作对弈了好几日，其间默契疯长，又共同经历过生死局，更是比常人有默契些。
再者，辛襄士和桑南衣的悟性比班月唐还高，两人打配合默契沟通不算难事。
至于，桑南衣的悟性比班月唐高这件事，是辛襄士盖章的。
不过，他盖章的不是桑南衣，而是在阎楼的“左公子”。
在知道桑南衣是“左公子”之前，辛襄士只当桑南衣天赋不俗，潜力极佳，有望快速冲击一品棋手。
在知道桑南衣是“左公子”之后，辛襄士只觉桑南衣将是他除却左意生之外，毕生最为强劲的对手。
二人很有默契地约好不暴露阎楼的所有，至于桑南衣为何会做男子打扮去阎楼，想来也是为了更好地掩藏自己的身份。
桑南衣有些诧异：“没想到你这样的名门公子竟会去阎楼那样的地方。”
辛襄士微笑：“阎楼对于研习各路棋手对弈是个好地方，既是个好地方，就不该拘泥世俗定义。”
桑南衣：你倒是没外表那般古板。”
揭开了伪装的两人说话的氛围都轻松了不少，接着，辛襄士突然道。
“只是，你为何给自己取名为左公子？”
“你是同左家有什么联系吗？”
桑南衣摇摇头，刚想说利用左家的身份可以更好在阎楼庇护自己，眸光却突然扫到一处。
辛襄士则灵光一闪：“难不成你暗恋左……”
话还没说完，瞬间被桑南衣捂住了唇，辛襄士吚吚呜呜说不出来话，惊诧地看着桑南衣的动作。
桑南衣却没理他，而是偏头同辛襄士身后的人道。
“好巧，左世子。”
辛襄士瞬间也不挣扎了，示意桑南衣放下堵他嘴的手，然后转身看向左意生，笑。
“好巧，左世子。”
看着两人明显拥有同一个秘密的神情，左意生唇微抿。
好生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