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地在宝马4s店里，看来看去，却只是保持君子姿态，只敢远观而不敢近看，更不用说把玩了。
刘万成明白，一时半会，孩子这种心态是没办法改正了。
不过，他也有他的一点小办法。
刘地在三系面前徘徊不停，喜欢且畏惧。
他第一次见到这辆车，是温升的车，那时候他只觉得这辆车贵，没想到会这么贵。
最便宜的都要35万左右，销售说还要加钱才能那车，到手差不多要四十多万。
他突然担心地抬起头，小声询问：“爸，那天我做的事，没有给你惹祸吧！”
刘万成摇头：“别人骂你，侮辱你，你还手，不算错事。”
“再说，那小伙子很大方，我都告诉他地址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他来向我索要赔偿，可能有钱人就是这个性格吧！”
当然，也有可能是……不敢要。
不过他不敢要是他的问题，刘万成这么和蔼一个长辈，就算你真的来要，又能怎么你。
刘万成鼓励开口：“你喜欢这辆车？看上了，就坐上去试试，反正你现在有驾照，不如直接开出去试试感觉。”
刘地摆手。
4s店里，明晃晃的灯，照着他眼睛看不清。
他感觉有一个巨大的塑料袋套住他，塑料袋外是一个巨大的真空机，真空机工作，他身边的空气越来越少。
他拘束的肢体，越来越僵硬。
刘万成微笑看他，没有再逼他。
刘万成打开后驾驶车门，回头：“小四，坐上去感受一下。”
刘小四可没客气，在他的世界观里，没有害怕这个东西，更不清楚什么叫贵，再贵一千多块也能买下来吧！
他坐上后驾驶座，身子靠着车后座：“还行，就是有点硬。”
“来小五，坐哥旁边！”他屁股往里面挪挪，刘小五坐在他身边。
刘万成再抬头看着刘地，右手打开主驾驶：“坐上去感受一下。”
刘地这一次没有再拒绝，他一屁股坐上主驾驶座。
三系在这个年代，还是属于不折不扣的豪车系列。
豪车和普通人，对一般人来说，特别是对自卑的少年来说，有一个巨大的不同点。
豪车车座腰杆处，有突起，你坐上去，能让你弯曲十八年的腰，瞬间挺直挺直。
刘地摸着方向盘，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爬上他的心头，让他觉得好像没什么不行。
他的自卑来自父母早亡，来自身后无依靠，来自贫穷。
而这些都是，现在的刘万成能够改变的。
孩子叫他一声爹，他就是老子，他就有这份责任。
刘地深吸一口气，拉开车门：“不错！”
“不错下来干啥？不喜欢？”
“很喜欢，就是……有一点不舒服。”
还是奇怪的自卑感。
刘万成明白，要下猛药了：“那行吧，既然你不喜欢这个品牌，咱们就看看其他的。”
“马自达怎么样？学校附近车流量不大，应该不会堵车。”
刘地突然一轻松，使劲点头：“可以，去看看吧！”
四十多万的车，让他看着，对他简直是一种折磨，他迫切地想要逃离。
却没想到，刘万成的小心眼早就种下。
马自达4s店里。
销售看见刘万成熟练上前打招呼：“刘总您来了？”
“嗯！车准备好了吗？”
销售面带笑容，这可是自己的大主顾，现如今国人对豪车品牌固化，在多数人眼里，除了bba哪有什么好车。
更不用说他们店，之前因为一部电影，更是成为堵车的罪魁祸首。
销售想着自己的提成，弯腰更加客气：“准备好了，就在后面，已经清洗验过了，今天就可以提车！”
刘万成满意点头：“那我们倒是来对了！”
“走吧！小弟，去看看你的车！”
刘地有些诧异，也没有再说，十几万买辆车，对他来说依旧是负罪感拉满的事。
但比着直接花四十万买宝马，也能让他喘口气。
他跟在刘万成身后，刘天和他并排走，另外三个孩子留在前面大厅。
绕过修理厂，来到后院，后院停着不少报废车，孤零零的只有两三辆好车停在侧门口。
刘地打量四周，奇怪地看着那群撞损严重的二手车。
他指着其中一辆最完整的车，开口询问：“这一辆吗？挺不错的，二手的也便宜，看样子能开很多年！”
刘天摇头：“这个车撞得最严重，最好不要买，你看下面……泡水了！”
销售一脸尴尬：“这是客人放在这里的车，是过来修的，确实不是用来卖的，两位小哥，咱们的车在那！”
这年代互联网并不发达，刘地是个苦修士，一门心思都在学习上，电视也很少看。
他看着面前这辆车，奇怪皱眉：“车顶都没有，这……”
倒是刘天，快走一步，眼睛紧紧地盯着这辆车上下不停打量：“马自达mx-5嘛！好东西啊！”
“小弟，这是敞篷车，后备箱前面，有一个独立空间，车顶软棚在上面放着呢！”
刘地脸色微红，倒不是因为现在他感觉到尴尬，而是他突然体会到以后的尴尬：“车上面没有顶棚，那开出去，不是都被人看见了，这……”
“爸！这不好吧！”
刘万成满不在乎地打开主驾驶车门：“有啥不好，咱家的钱来路正，税都交过了，问心无愧的钱，买辆好车怎么了？”
他就是知道刘地的鸵鸟心理，遇到事总是喜欢躲，才给他故意买这么高调的车。
敞篷车在大商市都没有几辆，这么小众的车，更是少之又少。
车这个玩意，你花一百万买一辆，别人或许不会觉得你多有钱。
但是你花四十万，买一辆两个座位软顶棚的‘玩具车’，这多数人眼里，那绝对是有钱烧的了！
刘地好像拒绝。
刘万成看出他的犹豫转身问销售：“现在能退吗？”
销售瞬间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连忙摇头：“那肯定不能，现在退的话，差不多要扣一半的服务费。”
刘万成夸张地大喊：“多少？扣多少钱？”
销售明白他的眼神，故意开口说道：“十……二十多万吧！”
“呀！这么多钱？”刘万成演技很好。
他看着刘地，询问：“你真不要……”
“太夸张了！”刘地摇头拒绝。
“那小天你要不要？”
刘天没说话，打开车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
他坐在车上，半个脑袋露在外面，他委屈开口：“爸，我不想脱发！”
“那怎么办，要是退了可要扣二十万，这……”刘万成无奈摇头。
刘地深吸一口气：“真的没办法了？”
“肯定啊！我开不合适，小天开不合适，除了给你，就只能丢了，砸了了，要不然亏几十万啊！都怪我，小地你帮我想想办法。”
销售看着刘万成的良苦用心，恨不得纳头就拜，他怎么没有这么好的老子，骗也要给他买敞篷车。
刘地无奈，忍住狂跳的心：“那，我要了吧！”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高消费。
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拥有第一辆四十万的敞篷车。
在他说出这句话时候，一股暖流从前胸流过。
刘地看着刘万成，眼神复杂说不尽：“爸……那……”
“别这，那的了，你先试试，我们去前面等着你办手续。”
刘万成继续说着：“小天，你坐副驾驶缩点脑袋，帮小地看看路，有什么不对及时说，开车别害怕，我保险买的高。”
刘万成说完和销售转身离去。
空荡荡的厂区，只留下刘地刘天。
刘地深呼吸一口气，拧动钥匙：“哥，你坐稳了！”
“没事，你能不能先把手刹放下？”刘天一脸心疼。
车前厅。
三个小家伙，吃完冰淇淋，正和销售一块吃盒饭午餐。
不得不说，农村孩子就是好养活，吃盒饭也吃得津津有味。
刘小四看见刘万成销售两人走来，奇怪询问：“我大哥二哥呢！”
刘万成指着玻璃大门外：“一会就过来了，车已经买了，你们准备坐着谁的车回家！”
刘小四退后一步：“还是坐你的吧，我大哥开车我敢坐，我二哥开，我实在不放心。”
“人小鬼大，你有什么不放心的，上一次我不在，你是不是在厂区里动我的车了。”
“我没有，你有证据吗？有证据，我就有，没有证据，那你就是冤枉人。”刘小四面对这种问题逻辑很清晰。
坏小孩当多了，总有自己逃避挨打的方法。
刘万成不指望这家伙，做一个多正直的人，家里已经有两个正直的大哥了，再多一个正直的小弟不是什么好事。
这社会和书本上的社会不一样，刘万成也想把孩子教育成圣人，可他想想把孩子教成过苦日子的圣人，倒不如让他做一个开心的小骗子。
只要不是犯法，危害国家的事，其他是没什么不能用小聪明解决的。
刘小四看着他，刘小五站在他身边，刘云刚准备说话，突然被刘小五打断。
“哇！大哥二哥从港岛回来了？”这年头，最火的电视剧电影都来自港岛。
刘小五见过敞篷车，就是从港岛的电影，她揉揉脸，好像做梦一样，看着两个贵气的不像样子的兄长。
她突然挣开手：“二哥，我也想坐你的车！”
刘地嘴角无可奈何地翘起：“坐，坐！都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