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牧野站在药圃哨所的了望台上，远眺群山。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山谷，昨夜的战斗痕迹已被清理干净，只有木栅栏上几处新修补的痕迹提醒着人们那场突如其来的袭击。
\"统领，俘虏已经押送回城了。\"副手赵铁柱登上了望台报告，\"孟大人说会加紧审讯，一有消息就派人送信来。\"
韩牧野点点头，目光却落在药圃里那个纤细的身影上。苏月禾正弯腰检查昨夜被踩踏的药苗，晨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她忽然直起身，似乎察觉到韩牧野的目光，朝他挥了挥手。
\"统领，咱们今天还进山吗？\"赵铁柱顺着韩牧野的视线望去，嘴角微微上扬。
\"去，必须摸清那些残兵的底细。\"韩牧野收回目光，\"让弟兄们准备一下，辰时出发。\"
下了了望台，韩牧野径直走向药圃。苏月禾正蹲在一排幼苗前，手指轻轻拨弄着叶片。
\"月儿，怎样？损失大吗？\"韩牧野在她身旁蹲下。
苏月禾摇摇头：\"幸好大部分药苗还没移栽，罐子里的种子也都完好。\"她指着一处被踩扁的苗床，\"就是这些黄芪可惜了，本来长势挺好的。\"
韩牧野注意到她指尖上的泥土和几道细小的划痕。这个曾经连锄头都拿不稳的姑娘，如今手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茧。
\"我今日要进山查探敌情，\"韩牧野压低声音，\"你有什么需要的药材，我可以留意。\"
苏月禾眼睛一亮，从腰间取出一张粗纸：\"我列了个单子，都是山中可能找到的。特别是这个——\"她指着其中一行字，\"血见愁，治疗内出血有奇效。上次守城时若有这药，能多救回好几个伤员。\"
韩牧野将纸条仔细折好塞入怀中：\"我会留神的。\"
\"韩大哥，\"苏月禾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一定要小心。我昨晚看见...那些残兵里有个戴铜护腕的，像是头目。\"
韩牧野一怔，没想到在混乱中她还观察得如此细致。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我们只探查消息，不会直接硬战。\"
辰时三刻，韩牧野带着十五名精锐士兵离开哨所，沿着山脊线向东北方向行进。红姑率领的女子护卫队守在路口，目送他们离去。
\"红姑姐，你说韩统领是不是对咱们苏姑娘有意思啊？\"一个年轻女兵小声问道。
红姑瞪了她一眼：\"管好你的嘴，专心警戒！\"但她望向远去的队伍，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
山路崎岖，韩牧野让队伍保持松散阵型，自己走在最前。赵铁柱跟上来，低声道：\"统领，前面就是昨日发现敌踪的山谷了。\"
韩牧野抬手示意队伍停下，独自潜行到一块突出的岩石后观察。谷中雾气尚未散尽，但隐约可见几处简易窝棚，还有袅袅炊烟。他数了数，大约有二十多人，比预想的要多。
\"不对劲，\"韩牧野皱眉，\"昨晚袭击我们的加上今早押送回城的，少说也有十多人。如果这里还有二十多，那总数就超过审问所得了。\"
\"会不会是几股残兵汇合了？\"赵铁柱猜测。
韩牧野点点头：\"很可能。你带两个人绕到东侧，看看有没有其他路径进出这个山谷。注意隐蔽。\"
等待期间，韩牧野忽然想起苏月禾的单子。他环顾四周，发现这片山坡植被茂密，正是草药生长的好地方。他小心地移动着，目光扫过每一处草丛。
在一处背阴的岩缝中，他发现了苏月禾所说的\"血见愁\"。这种草药叶片呈锯齿状，背面有暗红色脉络，极难寻觅。韩牧野小心地挖出几株，用随身带的油纸包好。
\"统领！\"赵铁柱气喘吁吁地回来，\"东侧有条隐蔽的小路，直通北面大山。路上脚印很新，恐怕还有更多敌人藏在深山里。\"
韩牧野面色凝重：\"看来不是散兵游勇，而是有组织的残部。我们得尽快回城报告。\"
返程途中，韩牧野特意绕道一处溪谷。溪水边的湿地上，生长着成片的七叶一枝花，正是前几日苏月禾发现的那种解毒圣药。他采了几株最健壮的，连根带土包好。
\"统领对草药这么上心啊？\"一个年轻士兵笑着问。
赵铁柱拍了下那士兵的后脑勺：\"蠢货，这是给苏姑娘带的！\"
队伍中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韩牧野没有否认，只是将药包小心地放入怀中。
回到哨所已是午后。韩牧野刚过木栅栏，就看见苏月禾和几个妇女围在一口大锅前忙碌，空气中飘着苦涩的药香。
\"在熬什么？\"韩牧野走近问道。
苏月禾抬头，脸颊被火烤得通红：\"预防时疫的药汤。春天山里湿气重，这么多人聚居，得提前防备。\"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目光落在韩牧野鼓起的胸前：\"找到药材了？\"
韩牧野点点头，将怀中的药包一一取出。当看到血见愁时，苏月禾惊喜地轻呼一声：\"真的找到了！而且品相这么好！\"
\"溪谷里还有不少，\"韩牧野说，\"等局势稳定了，我带你亲自去采。\"
苏月禾小心地捧着药材，眼中闪着光：\"这些足够配十几副伤药了。韩大哥，你不知道这有多珍贵...\"
\"统领！\"红姑匆匆跑来，\"城里有信使到！\"
孟县令派来的信使带来了重要消息：审讯俘虏得知，山中残兵并非乌合之众，而是由赤眉军一名姓杜的校尉统领，此人凶残狡诈，绰号\"铜腕杜\"。更令人担忧的是，他们似乎在等待什么时机。
\"县令大人命我转告统领，\"信使恭敬地说，\"请加强警戒，他已派人去州府求援。\"
韩牧野眉头紧锁：\"回告孟大人，我会加派巡逻，但哨所兵力有限，若敌人大举来犯，恐难久守。\"
信使离去后，韩牧野立刻召集所有人手，重新部署防御。他增派了了望台上的哨兵，又在药圃外围设置了绊索和铃铛预警。
\"从今晚起，所有人分三班轮守，\"韩牧野环视众人，\"女子队负责白天警戒，夜间由我的士兵值守。\"
苏月禾静静站在一旁，看着韩牧野发号施令。阳光下，他的侧脸线条坚毅，眉宇间的凝重让她心头一紧。
夜幕降临，药圃里点起了几处篝火。韩牧野巡视完岗哨，发现苏月禾独自坐在药碾旁，借着火光捣药。
\"怎么不休息？\"他在她身旁坐下。
苏月禾没有抬头，手中的药杵有节奏地起落：\"趁新鲜把血见愁处理好，药效最好。\"她顿了顿，\"情况是不是很糟？\"
韩牧野望着跳动的火焰：\"那个'铜腕杜'不是寻常匪类。若他真在集结残部，迟早会来攻。\"
\"我们守得住吗？\"
\"援军最快也要五日，况且如今外面局势……怕是难有援军赶来。\"韩牧野声音低沉，\"哨所位置虽险，但若敌人不惜代价强攻...\"
药杵停住了。苏月禾抬起头，火光在她眼中闪烁：\"韩大哥，我有一个办法。\"
她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布袋，倒出几粒黑色种子：\"这是改良过的曼陀罗籽，磨成粉后混入火把，燃烧时释放的烟雾能让人昏厥。\"
韩牧野拿起一粒种子仔细端详：\"上次守城用的就是这种？\"
\"嗯，但这次我加了乌头提取物，效果更强。\"苏月禾声音很轻，\"不过...用量不当可能会致命。\"
韩牧野沉默片刻：\"好，回头我教士兵们怎么用。若真到万不得已...\"
一阵夜风吹过，火苗剧烈摇晃。苏月禾不自觉地往韩牧野身边靠了靠。他犹豫了一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
\"别怕，\"他低声说，\"有我在。\"
苏月禾仰起脸，在火光映照下，韩牧野看见她眼中闪烁的不仅是恐惧，还有某种更柔软的东西。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统领！\"赵铁柱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了望台发现异常！\"
韩牧野立刻起身，苏月禾也跟着站起来。两人匆匆赶到了望台下，哨兵正指着北方：\"那边山林里有火光移动，看着像火把！\"
韩牧野三步并作两步登上高台。远处山脊线上，确实有几个火把在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