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欢犹豫了一瞬,但很快释然。
他能在这里等自己,而楠姐和小廖都不见了,肯定是他的授意。
她弯腰钻进车内。
时欢从包里翻出手机,亮起的屏幕上显示一小时前的消息:【霍总说会送你】
果然,她突然很想笑。
方平很快将车开了出去。
时欢家的地址,他很熟悉。
车子平稳驶入夜色,车载香氛的味道很好闻,恰好掩盖了两人身上残留的香槟酒气。
时欢望着窗外,霓虹灯在玻璃上流淌成迷离的彩色河流。
她忽然听见皮革座椅的细微摩擦声。
时欢用余光看到霍骁正不着痕迹地调整坐姿——估计是身上的伤痛又不舒服了。
“医生什么时候放你出院?”她突然问。
车厢内空气凝固了一秒。
霍骁的视线依然落在窗外流动的光影上,没吱声。
方平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自家老板,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霍总昨天已经......”
“方平。”霍骁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意味。
方平立刻噤声,专注地盯着前方的道路,再不敢多言。
时欢挑了挑眉,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
“所以,你提前出院了?医生同意了吗?”
霍骁轻描淡写地整理了下袖口,“小问题,没必要一直待在医院。”
“肋骨骨折和轻微脑震荡是小问题?”时欢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抿了抿唇。
“抱歉,我不该多管闲事。”
霍骁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一下,“你在担心我?”
“作为朋友,关心一下很正常。”时欢别过脸看向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霍骁突然开口:“陆沉的伤怎么样了?”
时欢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
她转回头,眼神黯淡下来。
“不太好...估计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了。”
霍骁的目光落在她紧握的双手上,眼神复杂,却没有再说话。
车子停在单元楼下时,时欢正准备道谢下车,霍骁却突然叫住了她。
“时欢。”
他的声音里有一种罕见的迟疑,这让时欢疑惑地转过头。
方平很有眼力见的下车,给两人留下足够的空间。
“怎么了?”时欢不解地问。
霍骁转过身,正对着她。
车内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表情格外认真。
“你有想过吗,跟陆沉在一起,真的合适吗?”
时欢的眼睛微微睁大,像是被这个问题惊到了,“你什么意思?”
“陆沉确实很爱你,”霍骁的声音很平静,却字字如刀,“可是他的职业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你知道的。这真的是你想要的未来吗?每天提心吊胆地等他回家?或者更糟......”
时欢感到一阵刺痛,仿佛有人直接戳中了她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却发不出声音。
霍骁的问题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这段时间一直逃避的现实。
多少个夜晚,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浮现的正是这些担忧。
每当陆沉执行危险任务时,那种如坐针毡的感觉;每次新闻里报道特警行动时,她第一时间确认伤亡名单的恐惧...
时欢沉默着,不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是不想回答。
霍骁的目光柔和下来,他轻轻握住时欢冰凉的手。
“我只是希望你能认真考虑自己想要的生活。你值得更好的安稳和幸福。”
这句话,像是刺激到了她。
时欢猛地抽回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愤怒。
“霍骁,你不明白。爱情不是做算术题,不是把所有条件列出来比较就能得出最优解的!”
“那是什么?”霍骁反问,“自我牺牲?每天活在恐惧中?时欢,你骗不了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因为那些念头也曾在我脑海中出现过无数次。”
时欢震惊地看着他,心脏剧烈跳动着。
霍骁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那里面的情感太过复杂,让她不敢深究。
“我该上去了。”最终,时欢选择了逃避。
她匆忙推开车门,夜风立刻灌了进来,吹散了两个人之间的硝烟。
霍骁没有挽留,只是在她身后轻声说:“好好考虑一下,时欢。为了你自己。”
她没有回头,只是恨狠地踩着高跟鞋走向公寓大门。
鞋跟敲击地面的声响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刺耳,仿佛在替她发泄着无处安放的怒气。
霍骁说的这些她都懂。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戳中了她心底最隐秘的恐惧。
但正因为如此,从他嘴里说出来,才格外令她难以接受。
这是她和陆沉之间的事情,凭什么由他来指手画脚?
直到关上公寓的门,时欢靠在门后,终于允许自己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
陆沉知道她今天回北城参加活动,会有点忙。
可是他竟然一条信息都没有发来。
这太反常了。
以往,每次时欢出席活动,他哪怕在任务中也会抽空给她发好几条信息过来。
时欢的指尖划过他们最后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上午登机前。
陆沉发来一张医院窗外的照片,配文只有简单的三个字:“想你了。”
她当时正在登机口排队,匆忙间只回了一个拥抱的表情。
她鬼使神差的按下了通话键。
电话还没来得及响她反应过来赶紧挂了。
现在太晚了,他估计已经睡着了,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时欢走到窗前,夜色中的城市灯火阑珊。
夜风吹动窗帘,带来一丝凉意。
时欢抱紧双臂,突然意识到自己还穿着参加活动时的衣服,妆容也没卸。
她转身走向浴室,却在路过茶几时又被手机吸引。
万一...万一他不是睡着了呢?万一他的伤口感染发烧了?
或者更糟......
时欢咬住下唇,重新拿起手机。
这次她先发了条信息:“睡了吗?伤口还疼吗?”
发送成功后,她盯着屏幕,仿佛这样就能让回复来得更快些。
五分钟过去了,对话框依然静止不动。
浴室里,时欢机械地卸着妆。
温水冲走脸上的粉底和眼线,却冲不走心头那股莫名的不安。
泡沫滑进眼睛,刺痛感让她忍不住流泪,正好给了她一个宣泄的借口。
当她擦干脸回到卧室时,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手机——依然没有回复。
时欢把自己扔进床铺,拉过被子紧紧裹住。
床头的小夜灯将天花板照出一圈光晕,她盯着那团模糊的光,思绪飘远。
枕头下的手机突然震动,时欢触电般弹起来。
屏幕上显示一条新消息,发送人: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