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欢的视线落回主持人身边的机器人上。
那台机器人的机械臂正做着精确的缝合演示,银白色的外壳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不知怎么,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司南城那张脸。
“想什么呢?从刚才起就心不在焉的。”陆沉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有吗?”时欢条件反射般扬起一个笑容,“可能是会场太闷了。”
陆沉眯起眼睛,显然不信这套说辞。
他伸手捏了捏时欢的后颈,力道不轻不重,惹得她一个激灵。
“撒谎。”他声音里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
时欢刚要反驳,台上的拍卖师已经敲下最后一锤,宣布今晚的慈善拍卖圆满结束。
会场灯光大亮,四周顿时喧闹起来,衣香鬓影间觥筹交错,倒给了她一个不必立即回应的借口。
薛鸿远正与几位医疗器械公司的老总寒暄,眼角余光突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举杯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顿——陆沉?这位陆家的小祖宗居然会出席这种正经的商业慈善活动?
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
看着他身上过于随意的打扮,薛鸿远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但很快又舒展开,恢复了那副圆滑世故的表情。
几年前,他曾试图通过陆沉的爷爷打通北方军区的关系。
那批军用医疗设备的订单利润可观,若能拿下,明光集团在医疗器械领域的地位将更上一层楼。
可惜陆老爷子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几次登门拜访都吃了闭门羹,这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见陆沉来这种场合,薛鸿远觉得今晚也许是一个契机。
既然老的走不通,那就从小的下手。
虽然圈子里都知道陆沉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纨绔,但到底是陆家独孙,说话总有几分分量。
陆沉正俯身在时欢耳边说着什么,嘴角挂着抹痞笑,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卷着她垂落的发梢。
“所以你......”
“贤侄!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一个洪亮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陆沉的话戛然而止,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时欢抬眼,看见薛鸿远端着香槟满脸堆笑地走来。
陆沉慢悠悠直起身,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手指却仍停留在时欢的发间:“薛董事长。”他语调拖得老长,眼底的笑意已经淡了几分,“真是...巧啊。”
薛鸿远对他的态度早已习以为常。
整个北城上流圈子谁不知道,陆家这位少爷向来是这副吊儿郎当的德行?
恐怕也就只有在陆承恩——那位铁血将军面前才会收敛几分。
但此刻薛鸿远的心思全在另一件事上。
他注意到陆沉对身边的叶时欢态度明显异常,那种占有欲十足的亲昵姿态绝非逢场作戏。
更让他在意的是,叶时欢今晚在他面前提的那些话,跟陆家有没有关联?
他假装没注意到他的冷淡,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早就听说你调回北城成了一名特警,有魄力。”
陆沉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几个月前的事情了,薛董事长的消息倒是灵通。”
他特意在“灵通”二字上咬了重音,讽刺意味明显。
薛鸿远眼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他目光转向时欢,精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没有想到叶小姐竟然也认识陆少。”
时欢红唇微扬:“薛总说笑了,北城就这么大,该认识的人总会认识。”
薛鸿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
“叶小姐说得对,北城确实不大。”薛鸿远故作轻松地说,“不过像叶小姐这样才貌双全的新星,我竟然今天才有幸结识,实在是我的损失。”
陆沉嗤笑一声,单手插在工作裤口袋里,“薛董什么时候对娱乐圈这么感兴趣了,不会是薛慕晴现在没戏拍,您准备进军影视行业了吧?”
薛鸿远脸色一白,目光阴沉了几分。
他在商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还没人能接二连三地让他吃瘪,陆沉今晚明显不给他面子。
时欢察觉到气氛凝滞,不想让薛鸿远太难堪,否则她的计划就难办了。
她不动声色地往陆沉身边靠了半步,手肘轻轻撞了下他的手臂。
陆沉垂眸看她,时欢对他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随即扬起一抹得体的微笑,主动缓和气氛:
“薛总,听说您最近投资了北城新开的艺术中心?我前几天还看到报道,说那里会举办国际画展。”
薛鸿远神色稍缓,显然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叶小姐对艺术也有研究?”
“略懂一些。”时欢笑意盈盈,“受我母亲的影响,一直很欣赏印象派的作品。”
薛鸿远眼睛微亮,像是找到了突破口:“那正好,下个月莫奈的睡莲系列会在艺术中心展出,叶小姐如果有兴趣,可以跟陆少过来。”
“那真是荣幸。” 时欢微微颔首,“不过我的行程得看公司安排……”
薛鸿远:“看个画的时间总会有的。”
宴会厅的喧嚣被远远抛在身后。
时欢坐在陆沉的副驾驶,车窗半降,夜风裹挟着微凉的空气灌进来,吹散了她脸颊上残余的温热。
街灯的光影映在车内,掠过她沉静的侧脸。
陆沉单手搭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随意地搁在档位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
沉默在车厢里蔓延,直到他忽然开口——
“时欢。”
她微微偏头,视线落在他线条锋利的侧脸上。
“你是不是要对薛鸿远做什么?”
时欢没吱声。
陆沉忽然打了转向灯,将车靠边停下。
引擎熄火,四周骤然安静下来。
他解开安全带,侧身面向她,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温热,指腹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
“看着我。”
时欢抬眸,对上他深邃的眼睛。
陆沉的声音很低,却字字清晰——
“我不知道你和薛家之间到底有什么血海深仇,但我说过会帮你,就一定会做到。”
他拇指轻轻蹭过她的腕骨,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宣誓某种决心。
“所以,信我一次,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