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碾过积雪停在一片白桦林前。
冬日的阳光穿过笔直的树干,在雪地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那些褪去叶片的枝桠如同银色的血管,在湛蓝的天空下舒展着,偶尔有松鼠窜过,抖落枝头细碎的雪沫。
“怎么样?美吧?”霍棠跳下车,脚上的靴子陷进蓬松的雪里。
时欢仰头望着这片寂静的森林,呼出的白气在空中消散:“很美。”
远处传来隐约的马蹄声,不知道是不是霍骁他们。
霍棠踢着积雪往前走:“我哥第一次带乐言姐来的时候,也下着这样的雪。”
时欢的手指僵在半空。
“对了,”霍棠突然转身,围巾上的雪粒簌簌落下,“我哥跟你提过乐言姐吗?”
时欢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张藏在霍骁书房抽屉里的照片,樱花树下的两人看上去是那么的般配。
更让人移不开目光的是“乐言,毕业就结婚吧。”这几个字。
“...乐言?”时欢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你不知道?”
霍棠慢慢走近,靴子踩碎薄冰的声音格外清脆,“宋乐言,我哥的同学,也是...”她顿了顿,“他的初恋。”
有只野兔从灌木丛窜过,撞得枝条上的积雪哗啦啦坠落。
时欢盯着那串逃窜的脚印,心里想着,原来这姑娘今天是为这事来的啊。
“薛慕晴算什么,”霍棠轻笑一声,“连乐言姐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她突然凑近,橙花香水味混着寒气扑面而来,“至于你...”
她顿了顿,忽然绽开一个甜美的笑容,“叶小姐,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是...”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树干上某个刻痕:“我不希望我哥那么快爱上别人。”
霍棠的声音突然哽咽,“在我心里...谁都没有乐言姐重要...”
一颗泪珠砸在雪地上,融出小小的坑洞。
时欢的心里莫名的涌起了股情绪。
眼前人的眼泪,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有些人就像雪地上的脚印,”她听见自己说,“太阳一出来就消失了,但...冻伤的感觉会记得很久。”
“这里...很多年前还没被绍康哥家买下来的时候,”霍棠抽噎着指向远处,“风景就很美。”
“我十五岁那年,养了十年的雪纳瑞死了...是乐言姐带我来这里...”
她的手指微微发抖,“就埋在那棵歪脖子松树下。”
时欢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一棵枝干扭曲的老松,树干上系着褪色的红丝带。
“当时乐言姐...”霍棠突然抬头,眼睛红肿,“说了和你刚才几乎一样的话。”
时欢静静站着,寒风卷起她围巾的流苏。
她感觉自己像个等着被凌迟的囚犯,等着霍棠下一把刀会插在哪里。
“你不生气吗?”
霍棠突然凑近,鼻尖冻得通红,“我都说了这么多...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时欢看着远处松树上飘摇的红丝带:“死去的人已经够多了。”她轻声说,“活人没必要再死一次。”
霍棠怔了怔,突然破涕为笑:“你这话说的......”
她掏出手机,“帮我拍张照吧,就站在那棵松树前。”
时欢沉默地接过手机。
“拍得真好!”霍棠小跑回来查看照片,睫毛上还沾着泪珠,“我也给你拍一张?”
“不用了。”时欢下意识后退。
“快点的吧,不然我哥会怀疑我没照顾好你,哪有女孩子出来玩不拍照的。”
时欢扯了扯嘴角。
她挑选了一个背对着湖的角度,当霍棠举起手机时,一阵怪风突然掀起时欢的刘海,露出她完整的左脸。
手机“啪”地掉在雪地里。
霍棠像见了鬼似的倒退两步。
透过尚未锁屏的手机屏幕,可以看见刚刚拍下来的画面——与霍棠钱包里的那张宋乐言的相片,非常相似。
“怎么了?”时欢弯腰去捡手机。
“没...没什么。”霍棠抢先抓起手机,手指发抖地锁屏,“手冻僵了。”
时欢直起身,看着霍棠苍白的脸色和闪烁的眼神,心里涌起一阵异样。
忽然,霍棠苦笑了一声,那双总是盛满骄矜的眼睛此刻竟泛着潮湿的光。
“时欢,”她轻声问,“你爱我哥吗?”
时欢一怔,下意识反问:“为什么要问这个?”
霍棠深吸一口气,白雾从她唇间逸散:“就像我刚才说的...在我眼里,没人配站在我哥身边。”
她攥紧手机,指节发白,“可同时...我也希望他活得开心,能幸福。”
她向前一步,雪地靴碾碎了地上的冰晶:“如果你爱他,那有没有我的祝福都无所谓。但如果你是为了别的...”
霍棠突然抓住时欢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霍家有数不完的钱,你想要多少,我哥那人很大方,都可以给你。”
时欢感到腕骨传来刺痛,却挣脱不开。
霍棠的声音低得像在哽咽:“乐言走的那年...我差点失去了他。我不希望再发生那样的事。”
“她...死了?”时欢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霍棠松开手,像是被抽走了力气:“五年前,谁也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时欢望着霍棠通红的眼眶,这个前一秒还在咄咄逼人的大小姐,此刻却......
“你......”她想开口安抚一下霍棠,开张了张口也实在不知道此刻能说些什么好。
她能看得出来,她们姐妹之间的关系真的很要好。
远处再次传来马蹄声,霍棠她迅速抹了把脸,再抬头时又是那副骄纵的模样:“总之你记住我的话。”
雪花落进了时欢的衣领,凉意顺着脊背爬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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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22点还会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