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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朔的脚步陡然顿住,眉心紧紧蹙起,急忙开口:“我不是那个意思。”

“少来了,你怎么想的你自己心里清楚。上床就上床少做这些多余的事!”

黎乔眼底那抹轻蔑之色像利刃,直接剜进关朔心底。

一盆冷水自天而降,将关朔从头至脚淋了个透心凉。

“上床说的像上炕一样简单,你的自尊就这么廉价吗?”

关朔心里清楚,此刻最明智的做法就是闭嘴。

可他就像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驱使,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每一次黎乔都是这样,每一次…

他的薄情,他的恣意,戳的自己浑身都是血窟窿,旧伤未愈,新伤又添。

黎乔火气更甚,伸出手指,几乎要点到关朔鼻子上:“说的你多清高一样,和我纠缠不清的不是你吗?”

凭什么自己去受那种折辱,他却高高在上享受王者风采。

所有人都指责自己,他关朔和白洛铭反倒成了完美受害者。

“你拒绝了吗?你不也挺享受的吗?”关朔掀着唇一脸阴冷,怒意翻涌下口不择言,每字每句都裹着剜心刺骨的讥讽:“你这又当又立的戏码,玩得可真是花样百出啊!”

又当又立?

这话直戳黎乔心窝,血液在身体各处凝结成冰,连呼吸都在瞬间停止。

这跟当众扇他一巴掌有什么区别?

黎乔指尖几乎要掐进肉里薅下戒指,用尽全身力气甩在关朔身上:“去找你那纯洁无暇善解人意的牡丹花去吧!”

说完怒步疾行直往回走,像是要把地面踏出窟窿。

早知道会有报应,这他妈就是报应!

关朔立在原地,指节捏得泛白。

脚步往前碾进半寸又顿住。

满心欢心送他礼物,换来的总是尖刻嘲讽。

他捧出的真心,在对方眼里一文不值。

他妥协,不断地为黎乔放宽底线。

换来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痛彻心扉。

又不是刀枪不入铜墙铁壁。

自己难道不需要时间来收拾自己那点子伤心吗?

“黎乔!”

仿佛要将这个名字嚼碎般。

挥起拳头,狠狠砸在一旁的香樟树上。

黎乔在街头盲目游荡,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想回家。

挫败感如影随形…

他的心胸不够开阔,连那点自尊和难过都藏不住。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相鼠有皮,人而无仪…

盐南的种种,不过就是个梦而已。

梦到头了自己还不想醒,多亏人家老爷子骂他两句,也是活该…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许久,备注上显示禹一鸣的名字。

他的声音也有些低迷:“陪我出来喝酒。”

也好,反正一个人待下去也只会胡思乱想,平添烦恼而已。

黎乔:“在哪?”

禹一鸣报出地址,黎乔扬手招来出租车,直奔那去。

黎乔到的时候,禹一鸣桌上摆满啤白混杂的空酒罐,显然已喝了不少。

他整个人脸色非常不好,筷子在指尖抖得几乎握不住,颤巍巍朝黎乔的方向戳了戳,嘴里含糊不清嘟囔:“来~了,坐下。”

黎乔眉心蹙了蹙,包厢里酒气熏天,感觉自己光闻味都要醉了。

走到窗前推开窗户,靠近禹一鸣拍拍他的肩膀:“你这是怎么了?”

禹一鸣低低笑了两声,仰头灌下一口酒,含混不清的声音里夹带苦涩:“我…不好吗?我难道…不帅吗?为什么…他要去找别人?”

黎乔坐在他身侧静静听着,半晌才问出口:“你…失恋了?”

禹一鸣眼眶瞬间泛红:“他…居然,找别人,被…我捉到了。”

两个失意人。

黎乔叹息一声,想起自己那次经历,如果喝酒真能解决问题也还好,可事实只会让事态变得更麻烦,人终究会醒。

黎乔抽走他手中的酒,手掌抚上禹一鸣后背,事到如今他也没任何措辞去安慰眼前人,自己何尝不是一团乱麻。

“你先醒醒酒,咱们慢慢说啊。”黎乔招招手,让服务员上了壶小茶,倒了半杯递到他嘴边:“喝一口,舒服点。”

“我不…舒服,我心里…不舒服,为什么呢?不喜欢就…直接说分手好了。”禹一鸣情绪似是忽然被挑起,拳头狠狠砸向桌面,茶壶震得东倒西歪,酒水混着茶渍溅湿了整张桌子。

即使满脸醉态,眼底翻涌的愤恨却半分未减:“无耻…的第三者,不怕遭报应吗?不得好死!”

黎乔擦桌子的手猛地一颤,仿佛有无数针尖刺入毛孔刹,冷汗顺着后脖颈往下淌。

人的脊梁骨只有一条,再戳几次怕是要废了。

黎乔垂下眼眸抿了抿唇:“第三者?”

“明知道…我们在一起,却还…这样横插一脚。真是个贱人…他…”禹一鸣此刻已近恍惚,声音从低吼渐弱至呢喃,最终只剩唇角微颤。

最终一头栽倒桌子上,不省人事。

黎乔僵坐在原地,像被人扼住了喉咙般,每一次呼吸都异常艰难。

耳边只听得到胸腔闷跳的声音。

大概是这间屋子酒气逼人,自己染上几分醉意。

连掏出手机的手指都不受控得打抖。

黎乔目光掠过桌上沉睡的禹一鸣,喉咙干涩难忍,周身浸着凉意,声音却平静异常:“关朔,我们断干净吧。”

电话另一侧,是关朔沉闷的呼吸,良久才炸开一声咬牙切齿的怒喝,声线狠戾贯穿至耳膜:“你有种,就再给我说一遍试试?”

黎乔目光凝滞在地面,无法聚焦。

这个时刻,自己居然连分手都不配说。

“以后除了工作交接,别再联系了。”

挂断电话后,他搀扶起禹一鸣,将他送回家。

今日种种,当头一棒。

自己像个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

他并非不知自己从不无辜。

他从没有真正意义上拒绝过关朔。

他拒绝不了关朔,就像他拒绝不了自己的内心。

黎乔刚替禹一鸣掖好被子,手机就又响起来。

他掏出手机扫了眼屏幕,转身走到客厅去接起电话。

不知为何,感觉分外疲惫。

黎乔摊靠在墙壁上唤了声:“阿姨。”

王慧敏:“大乔啊,你在哪呢?”

黎乔:“在朋友这呢,怎么了?”

王慧敏:“你来阿姨这儿一趟吧,有……有点事。”

王慧敏的声音听起来不大对劲,黎乔蹙起眉头:“怎么了阿姨?”

“你过来吧大乔,过来说啊。”王慧敏余光扫过身旁神色凝重的关朔,等黎乔应下后便挂断电话。

“小朔啊,到底什么事啊?可别犯浑啊。”

王慧敏神色忧虑。

他儿子情绪相当不对劲,一回来就火急火燎让她给黎乔打电话。

看这架势怕是要出事。

关朔眉宇凝着股戾气,吐字却是极为淡然:“放心吧妈,没事。”

他越是这样,王慧敏越是焦心,不住追问:“那你不自己给大乔打电话,还非得让我打,你们俩是不是闹矛盾了呀?”

关朔眯起眼睛:“他不接。”

王慧敏心中忧虑愈发沉重,一脸急色:“你是不是又欺负人家了?你看你这个样子,人家大老远来我们边城工作不容易,你这可怎么能行呢?”

关朔:“是他欺负我。”

“谁还能欺负得了你,一会好好说,不兴打架啊。”

关启人慢悠悠从楼梯口踱步而下,瞧见关朔这副样子没由来得想笑:“出息?还跑家里让你妈打电话来了。”

“你还笑得出来,大乔那孩子平时多温顺啊,肯定是咱们小朔哪儿做得太过火,让人家心里不痛快了。” 王慧敏嗔怒地剜了关朔一眼。

关朔嗤笑:“温顺?”

动不动就炸毛,一不如意就脚底抹油,温顺个屁!

关启人掀起眼皮,淡淡瞟了眼关朔,只瞧他那副神情,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忍不住叹气:“前几天还一块儿去盐南玩得好好的,怎么一回来就又闹别扭了?”

“我说你啊,小朔,你要跟人家小白在一起,那就好好对人家,又跑去焦土找大乔。你这样左右摇摆不定的,人家大乔不接你电话也是活该,一点儿也不冤!”

“爸,你别乱说,我跟白落铭没关系。”关朔蹙紧眉心:“是老爷子吩咐我照顾他的。”

听关朔这么说,王慧敏更是又气又恼,一巴掌狠狠拍向他后背:“没在一起还能亲嘴?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乱七八糟,不成体统!”

关朔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索性冷着张脸一言不发。

关启仁:“别管了,让他们自己解决去,我告诉你啊小朔,跟哪个在一起都好好对人家,别整天三心二意的。”

王慧敏眼睛一横,像孩子耍脾气般,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闷声嘟囔:“大乔多优秀啊,才华横溢长得又好,善良谦逊,还是凤芝教的好。”说着一指头戳向关朔:“哪像你,一股子军阀气,一点不讨喜…”

关启仁无奈赔笑:“你看,说着说着又搅到老爷子那去了呢。”

“不提了。”王慧敏抿了抿唇,像是要把那些过去的不愉快都抿进嘴里。

她这话刚说完,黎乔就从门外走进来。

眼睛胡乱瞟了两下面色阴沉的关朔,再没往屋里走,手指背到身后掐住门框,开口问:“阿姨,出什么事了?”

关朔突然一个箭步跨至他身前,猛地一把攥住了他掐着门框的手腕,五指如铁钳般收紧,硬生生将那只手掰了回来 。

黎乔腕骨像是要被捏碎,痛呼声瞬间破口而出。

他惊愕抬起头,正对上关朔那阴鸷得近乎割裂的双眼,寒意从尾椎一路蹿上脊背 。

黎乔面色惨白,感觉整只手臂都失去知觉,压低嗓音,几乎是呢喃般开口:“放开,你干什么?”

“你想在这谈,还是跟我去房间谈?”关朔漆黑幽深的眸子,一瞬不瞬逼视黎乔。

王慧敏急忙快步上前,攥住关朔那只紧抓着黎乔手腕的胳膊,急红了眼:“小朔啊,你这是在做什么呢?还不快把人松开。”

“妈,您就别操心了,你和我爸先进屋歇着吧。”关朔声线平缓温和,目光依旧紧紧锁在黎乔的脸上,那眼神却令人心悸。

关朔发癫时的恐怖模样,黎乔可是彻底领教过,再不想有第二次。

连忙将视线转向王慧敏,哀声唤了句:“阿姨~”

“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关朔手腕用力往回一带,黎乔脚下打滑,整个人不受控地踉跄着栽进关朔怀里。

还没等他站稳身形,关朔手臂蓦地收紧,将他的手牢牢箍在身下,不由分说捆着他往房间里拖。

黎乔心里愈发惶恐,这老颠公这模样,怕不是想掐死他…

惊恐之下,连忙扯开嗓子大喊:\"阿姨!阿姨!\"

王慧敏在身后追着焦急万分,急得跺脚:“启仁,你快管管啊,小朔他太过分啦~”

关启仁把王慧敏拉了回来:“孩子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别管了啊~”

关朔把黎乔拖进屋子,狠狠甩上门。

目如鹰隼般死死盯住黎乔,声色冷的发寒:“你有种,就把下午的话再给我重复一遍。”

黎乔下意识后退,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一直敬仰的关叔叔和王阿姨,居然会选择袖手旁观。

顿时心生凉意,强自镇定对上关朔那狠戾视线:“你别太过分了关朔。”

“我过分?你把我关朔当成随叫随到,挥之即去的宠物?想玩就玩,不想玩就扔?我告诉你黎乔,你惹错人了!”

关朔阴声恻恻,步步紧逼,直至将黎乔逼至房间的角落。

黎乔脊背抵上冰冷墙壁,寒意浸透四肢百骸。

关朔那眼神冷得瘆人,漆黑瞳孔里翻涌出的压迫感扼住喉管。

即便黎乔早已见识过无数次,仍会被震畏到。

自幼年起,父母便教导黎乔要善待他人,胸怀宽广。

在他的成长道路上,所遇之人多是温文尔雅之辈,偶有一两个性情相左的,后来也都渐渐疏远了,并没留下什么纠葛。

他从未遇到过像关朔这样强硬难缠的对手。

面对关朔的强势,总是不免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对。

关朔见他垂着脑袋一语不发,指骨捏起他的下巴,迫使他仰头而对。

“哑巴了?下午不还是挺厉害的,要跟我断干净?我给你这个机会,当面和我说。”

黎乔别过脸去,手掌攥住关朔手腕,试图掰开他的手。

关朔冷笑着反手钳住黎乔双手,举过头顶,死死按在墙面上。

与他额头相抵,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阴声威胁:“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黎乔彻底被激怒,他们一家欺人太甚,边城人欺人太甚!

他明天就回焦土,他出国也要躲开这个瘟神。

拼命扭动被钳制住的手腕,赤红眼角恶狠狠瞪着关朔怒吼:“我就是要断干净,我说我要和你断干净,你他妈聋了瞎了听不懂吗?”

“我对你不好吗?我们在一起不开心吗?难道那些与我相处时的柔情蜜意,全都是逢场作戏吗?”关朔喘息着胸腔,也近乎咆哮地向他嘶吼着。

黎乔,黎乔,黎乔…

他深爱的黎乔,恨不得融入骨髓血液的黎乔。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他对自己的心无能为力,对黎乔也同样束手无策。

如果他无法得到黎乔的心,那么又有谁能真正拥有他呢?

“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这些话?你是人吗关朔?我没有骄傲自尊吗,我凭什么为你作贱自己?”

黎乔以同样震耳欲聋的声音怒吼回去。

他喜欢关朔,为了他,日日夜夜都在忍受内心道德感煎熬,还要承受旁人那些刺耳的闲言碎语。

事到如今他竟然还敢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质问自己。

他凭什么?他究竟有什么权利这样做?

关朔眉眼阴翳,怒极反笑:“你给我说清楚,跟我关朔在一起怎么就是作贱自己了?”

“我不想吵,如果你想和我上床。那来吧!”黎乔扭过脸去,此刻只觉得疲累无比,

不过是舍不得他们的肉体关系。

他跟白洛铭呢?他舍得这么对待白洛铭吗?

关朔蓦然退后几步,闷声低笑,那笑声中所藏情绪复杂难辨:“太累了。”

反反复复痛彻心扉,倦了也乏了,这又是何苦呢。

上床吗?只是上床的关系他找什么样的没有呢?

满腔炙热被一点点消磨殆尽,余下的只有一缕无法抓握的灰烬。

他的声音甚至都有气无力:“我仔细问你一遍,你认真的吗?”

如果黎乔真的离开,那就离开。

他怕了,可笑的是他关朔居然有害怕的一天?

不会再有任何妄想,至此之后,连恨都不会有…

黎乔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转过身,走出了那间令他窒息的房间。

无视王慧敏在身后的呼唤,再晚一秒,他的泪水就会如决堤般涌出。

他的狼狈,他的不堪,此时此刻起就结束在边城,他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