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的光线斜斜地投落在卧室墙壁上。
应欲语愣了一下,一边垂下拿着毛巾的手,一边看着面前已经换上睡衣的男人,不解地问:“怎么了,你也洗完澡了吗?”
“现在是已经酒醒了吗,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啊,要不要我去给你泡杯蜂蜜水喝?”
一连串的关心,让梁至嵘鼻尖微动,发出了一声轻笑。
他见应欲语一直都不过来,便主动朝着她站的地方走了过去,低声问道:“你突然心虚个什么?”
“难道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吗?”
——心虚?
——对不起他?
应欲语眉头都拧紧了,觉得面前这个男人有些不可理喻,她气呼呼地回答道:“我想对你好,就叫心虚吗?”
“梁至嵘,你这个人真的好讨厌噢!”
话音刚落,她手里的那条毛巾就被男人拿起。
梁至嵘动作温柔地擦拭着她后脑勺上因为洗澡而被不小心溅湿的头发,嗓音磁性得犹如柔和了台灯光线,“心心,不用你对我好。”
“我一辈子对你好就行。”
他敛了敛眸。
觉得这样,应欲语就有可能一辈子都离不开他了。
头发并不怎么湿,所以擦干起来不需要太长的时间。
梁至嵘用手摸了一下应欲语的长发后,低声问道:“肚子怎么样?”
“今天疼不疼?”
一直以来,应欲语都觉得自己不是个太矫情的女生。
上大学时,她甚至能一个人请假去医院做阑尾炎手术,直到彻底康复后,出院了再告诉给家里人。
以免他们担心,还要路途遥远地赶过来照顾。
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面对丈夫的关心,总是很想撒点小娇。
点了点脑袋后,她轻轻吸着自己的鼻子回答:“疼的。”
“腰也很疼很疼。”
梁至嵘等她躺下后,将她搂到了怀中,大掌抵上她的后腰,细致地揉起了圈。
卧室内一片安静,只剩下他们彼此二人的呼吸声。
应欲语始终睁开着眼睛,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
她明明已经很累了,却就是睡不着。
察觉到腰上男人的手掌渐渐放轻时,应欲语一把将那只手拉住,用自己的双手包裹在掌心,她认真地说:“梁至嵘,等我这个月的生理期结束。”
“我们生个孩子吧。”
很明显的,梁至嵘整个人都僵硬了一下。
他想伸手开旁边台灯的动作也被制止。
“我觉得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会很好。”应欲语继续说着,她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想好了很多。
如果生的是男孩,那她就会成为一位好婆婆。
如果生的是女孩,那她便会是一位好的丈母娘。
当然,最基础的是——她要先学会当一位好妈妈。
让孩子知道什么是爱以后,孩子才能学会去爱其他人。
“我们不要对我们的孩子管太多,让它健康、快乐地成长就好......长大以后自由恋爱、自由工作,什么也不去干预。”
梁至嵘是第一次听起应欲语谈对于孩子的教育理念。
很有默契,与他的想法完全不谋而合。
他在黑暗之中,渐渐地勾起了唇角。
蓦地,原本平躺在枕头上的小姑娘滚进了他的怀中,用脑袋蹭了下他的下巴,又说:“我们可以一边骂它是个小浑蛋,一边给它收拾烂摊子......”
成为这样的父母,好像并不无趣。
应欲语没有给梁至嵘说话的打算。
她自己说完后,便慢慢地进入了梦乡中。
没能感觉到梁至嵘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了一枚吻。
然后用沙哑无比的声音,感动回答道:“好,都听你的。”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应欲语都在和班里学生的家长打交道。
大多数家长的想法都是准备将自己的孩子送去国外,所以会特别关心英语成绩这块。
尤其担心孩子出国以后,没办法正常交流,连生活都成问题。
忙得应欲语每天都焦头烂额的,喉咙口也跟着火烧火燎的。
好不容易有个课间,能让她稍微喘上一口气。
“应老师,你最近瘦了好多啊,没生病吧?”一直都保持着距离的仲屹在看到应欲语独自一人趴在阳台上时,忍不住走过来问道。
正好他刚从学校小卖部回来,手里有两根大布丁。
大大方方地接下其中一根,应欲语笑着回答道:“没生病,可能就是最近太忙了。”
晚上回去她特别特别缺觉。
但是梁至嵘却因为她那天晚上的那句“生个孩子吧”,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天天能把她“折磨”到凌晨两三点,然后第二天准时醒来送她来学校,他再去公司。
还美其名曰,她都没有出力。
——只有他在埋、头、苦、干。
气得应欲语直接狠狠咬下一大口手里的大布丁。
仲屹笑了笑,“反正你要是有什么烦恼可以随时和我说。”
“毕竟在咱俩退休,或者是其中一个先受不了当牛马之前,可是铁哥们啊!”
应欲语被逗笑,原本想说些什么,却被打断了。
有其他老师在喊她:“应老师,你又有学生家长找!”
应欲语快速地吃完了手里的冰淇淋,拿纸巾擦了擦嘴,然后赶到会客室去。
——没想到是上次在餐厅卫生间里遇到的那位奇怪叔叔!
他看着年纪也不算特别大,竟然是这里一位高中生的爷爷了。
“我以前和你爸爸是同个小村子里的。”男人爽朗地开口道,“我出去创业早,第一笔创业基金就是你爸爸借给我的,那个时候也只有他一个人相信我未来会大有作为。”
“所以跟他情同手足,比亲兄弟都还亲。”
应欲语略微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她应该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情吧?
完全没有印象......
“在你小的时候,我是真的抱过你。”中年男拍了下桌子,甚至都忘记要聊自己孙子出国留学的事情了,他一门心思地要应欲语想起自己。
说应欲语小的时候,应父总是给她扎各种各样好看的小辫子。
有一回,他看着手痒,跃跃欲试。
没想到自己手上沾到了点什么黏黏的东西,险些害得这个爱臭美的小丫头要剃光头。
“王叔,原来是您啊!”应欲语突然激动地喊道,她全部都想起来了。
这位比她父亲大上一些年纪的叔叔,对她可好可好了。
小的时候经常慷慨大方地带她去买零食,还总是会带回一些在国外买的小玩意儿送给她,那个时候同龄的邻居小朋友们都很羡慕她。
“欸,就是我!”王叔笑嘻嘻地回答道。
一晃眼,没想到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
他当时因为在海外染上了一种致命的传染病,无法入境回国,因此也就错过了应欲语父亲的葬礼。
觉得遗憾,觉得痛不欲生。
明明都还没来得及回报生命中的大贵人......
还好,兄弟的女儿过得似乎不错,还当上了老师这么光荣的职业。
“对了,你父亲去世以后......你母亲有没有再找啊?”王叔好奇地问着。
应欲语摇了摇头,她忍不住说出自己内心所想:“您好像对我妈妈特别关心啊。”
“上次第一次遇见我,也问了关于她的问题。”
或许是觉得有点尴尬,王叔只能随便笑笑。
对那女人,自从知道了那件事情以后,他是一直都看不上的。
自己那么那么好的一个兄弟。
怎么就看上她了呢?还好,他们的女儿成长得很好。
“我就随口一问嘛,毕竟和你母亲也算是相识。”王叔解释道,话锋突然又一转:“小语,你呢,结婚了没有啊?”
“叔叔这边认识不少杰出的青年才俊,可以任你挑选的噢。”
应欲语再次摇头,还挺不好意思地展示了一下自己无名指上佩戴着的钻戒。
和梁至嵘那枚,是配套的。
王叔一顿,随即大笑起来,“好啊好啊,没想到你都已经结婚了,时间过得真的好快。”
“对了,你老公是哪里的人,名字叫什么?”
应欲语更加扭捏起来,提到了“梁至嵘”这个名字。
她因为害羞而低下头的关系。
没能注意到眼前的这位叔叔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与惊慌。
到底是要聊正事的。
应欲语综合了一下王叔孙子的学习情况,认真分析,这位王叔也信任她,很快就达成了申请哪所大学的共识。
后面还有其他的家长在等待着咨询。
应欲语留了一下自己的电话号码后就起身离开了。
她长发甩起的一瞬间。
王叔注意到了她身上有些地方好像是青的。
——难道是被谁给打了吗?
本想问点什么,但是应欲语已经离开了会客室。
她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呢......
*
梁家。
梁母向家庭医生要了支治疗咬伤、去疤痕的药膏,独自一人在楼上的卧室内,脱了上衣,对着镜子轻轻涂抹。
棉签不小心用力怼到伤口上时。
她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嘴上遂忍不住在骂道:“小贱人,怎么咬得这么重。”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恶劣的儿媳妇,真是家门不幸啊!”
话音刚落,门口忽然响起一道男声。
他皱起眉眼问道:“你这是在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