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洪大河非得在儿子高考前买一堆乱七八糟的营养品,给洪铁军吃医院去了,洪铁军也不会耽误考试。
高考失利后,洪铁军不想复读,家里也确实供不起他再读一年。
可托人找工作无果,这么大的小伙子只能在家待业,这让沈咏梅十分着急。
她们一家五口,目前全靠丈夫洪大河一人的工资生活,时不时还要接济双方的父母兄弟,这日子本就艰难,作为家中长子的洪铁军却又是现在这个状况,沈咏梅怎么能不着急。
看着母亲泛红的眼眶,年轻的容颜,以及健康的身体,洪铁军嘴里求着绕,实际上心中早已经激动的不能自已,他跪在地上抱住母亲的大腿,抬头看着这张早已在记忆中模糊的脸。
他已经有多少年没见到母亲了,五十年了吧,半个世纪。
上辈子大概也是这个时间段,母亲莫名染上重病不治,临终时将他叫到病床前仔细叮嘱,要他照顾好这个家。
可他让母亲失望了,母亲走后父亲伤心过度酗酒度日,成了名副其实的酒蒙子。
妹妹高烧他却疏忽大意,等发现不对送到医院又被庸医误诊,结果导致妹妹烧坏了脑子,成了弱智。
这一切的一切洪铁军从不曾忘记,多少年来一直折磨着他的内心。
此时再见母亲洪铁军有无尽的委屈想要倾诉,有太多的心里话想要表达,可所有的想法到了嘴边,只剩一个字。
“妈......”
洪铁军眼泪不受控制的奔涌,像是要将一辈子的委屈哭出来。
无论他曾经有过什么样的人生经历,什么样的身份地位,这一刻他只想做母亲的孩子。
“看你以后还敢去玩水吧!”
沈咏梅低头看着儿子止不住的眼泪和满眼的委屈,原本心中的愤怒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扔掉笤帚,双手抚摸着儿子的脸颊,沈咏梅这才猛然发觉洪铁军高考失利,好像还没人安慰过他,也不知儿子心中积攒了多少委屈,想到这沈咏梅也不禁后悔。
母子俩一站一跪,好片刻洪铁军擦干眼泪,又替母亲擦拭眼角,看着母亲眼角的皱纹和鬓间白发,他这才发现原来母亲这个时候已经老了。
“妈,我弟呢?”
此时的洪铁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找个话题。
“铁锤被你爸送到你奶家了,赶明个你去把他接回来,顺道给你奶送点棒子面。”
沈咏梅擦了擦眼角,表情不自然的回道。
这个时代的父母,是最不会表达亲情爱意的,他们只会将心底的爱默默奉献,却不会流露出半点,一如沈咏梅心疼儿子,宁肯用笤帚疙瘩说话,也不愿流一滴眼泪。
“嗯,我爸呢?”
提到父亲,洪铁军心情复杂。
上辈子父亲因为母亲的故去一蹶不振,整日酗酒不顾这个家,洪铁军恨了他半辈子。
直到他也到了父亲那个年纪,经历的多了,他才有些了解母亲的故去对父亲的打击有多大,可那个时候父亲也早已离他而去。
重生回来,能够看到母亲,他还想看看父亲,看看那个在他儿时心目中最伟大的人。
“你爸去厂里加班,过两天不是你二大爷家狗剩订亲,他得提前串班。”
沈咏梅的话勾起了洪铁军的回忆,他记得二大爷家狗剩的订亲宴,期间发生了一些很狗血的事,让人难以忘记。
到此洪铁军对照记忆,已确定自己现在所处的时间节点。
可以说他重生的时间是最好的时机,母亲没有生病,小妹没有弱智,弟弟依旧淘气,父亲还是那样伟岸寡言,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你明天记得给你奶奶送棒子面,别再出去野了。”
沈咏梅弯下腰拍打着洪铁军膝盖上的尘土。
“咏梅!大宅门菜场来萝卜了,赶紧去抢啊!”
此时窗外有人喊着沈咏梅的名字,听上去很急切。
“哎,来了!”
“铁军你在家看着彤彤,妈去抢菜!”
沈咏梅风风火火的走了,只剩下洪铁军和呆坐在炕上的小妹。
“哥......还疼吗......”
洪彤彤刚刚被吓坏了,她第一次见到大哥被打的那么惨,哭的那么伤心,在她小孩子的认知里大哥一定很疼。
“彤彤乖,大哥不疼,你在炕上玩,哥去院里看看。”
洪铁军宠溺的揉了下小妹的脑袋,随后穿起炕上叠着的棉衣。
这是一身蓝色工作服拼装包改的棉衣,颜值就不提了,至少还算暖和。
推开房门,冷空气倒灌进屋,激的他浑身一震,赶紧回身关上门。
眼前是他记忆中的院子,一个标准的老北京四合院,三进的院子宽敞又复杂。
这座院子后来在零几年的时候拆迁改造,还闹出好大的风波。
上辈子他忙于仕途,根本无暇关心这些事,此时再看这座院子竟然莫名的亲切。
这院子是一座三进的院子,从灯笼门进来左拐就是一进院,左手边就是倒座房,顺着右手门户进来是二进院,也是整个四合院最大的院子,有东西厢房,抄手游廊,尽头则是正房和两边的耳房,洪铁军他家就拥有两间正房和一间耳房。
顺着抄手游廊向后则是三进,院子也不小有后平房一排。
当然这是理想中的院子,现实则是各种私搭乱建,窗台下的鸡窝,角落的仓房,屋顶的鸽子笼,门边的煤堆柴垛,大大小小的违建让人头皮发麻。
整座院子住了八户人家,六七十口人生活在一起可想而知这里有多乱。
还好他家分房早,占了两间正房和一间东耳房,家中人口又少,算是住的舒服的。
像是其他住户,有的祖孙三代十几口子挤在一座倒座房里,那滋味谁住谁知道。
“哎呦,铁军这是没事了!”
“你可吓死你大娘了,早上看他们把你抬回来,还以为你不行了呢。”
“听大娘话以后可不许玩水了......”
正在洪铁军感叹大杂院的时候,东厢房住着的董大娘推门出来。
一个院住着又是邻居,这位董大娘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有句话叫远亲不如近邻,这时候的人对邻里之间的关系看的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