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峰提着星陨锅跨出半步,后颈忽然一紧。是石猛的手,铁钳似的扣住他衣领。那汉子赤着膊,胸肌上的北斗星图被汗浸得发亮,背后陨铁巨斧撞在门槛上,\"哐当\"一声震得烛火乱跳。
\"急什么?\"石猛粗声粗气,另只手甩来卷羊皮纸,边角还沾着暗褐色血渍,\"云州血炼场的账,该算算了。\"
苏清雪收了寒星剑,剑尖挑起纸卷扫过。月光从破窗漏进来,照见纸上密密麻麻的人名——最后一个是\"石强\",墨迹洇开,像朵烂在泥里的花。\"天枢盟拿活人血炼星核,\"她抬眼,\"你怎么找到的?\"
\"我弟咽气前塞给我的。\"石猛蹲下来,巨斧往地上一杵,\"他说血炼车三天后过云州寒潭,装的不是星核,是...是拿人骨头炼的邪物。\"他喉结动了动,\"你们前儿说天枢盟在云州设陷阱?那陷阱是幌子,真货要经寒潭运去青河。\"
陈峰把星陨锅搁在长桌上。锅底的裂痕里,星芒渗出来,在羊皮纸上爬成细蛇。他摸出布囊里的六块玉牌,\"忠\"字的银纹还没褪尽,\"勇\"字的却烫得厉害,隔着布料灼得掌心发疼。
\"吴伯说过,玉牌能照星图。\"他把\"勇\"字玉牌按在桌角的凹痕里——那是吴伯当年刻的,说是星卫传下来的阵眼。密室穹顶忽然亮了,青灰色的星图从砖缝里漫出来,像群被惊醒的萤火虫,最后聚成片幽蓝的水潭。
\"寒潭。\"苏清雪凑近些,寒星剑的寒光映着星图,\"潭底有星能波动,和手札里说的星门碎片位置...像。\"
石猛凑过来,胸口的星图跟着穹顶的光闪:\"我带过二十队人下寒潭,每次潜到三丈深就被冰碴子割得血肉模糊。今儿这图...倒像给我指了条缝。\"
陈峰的指尖抵在星图边缘。玉牌在桌角震颤,他能感觉到星宫在气海里翻涌——那是星卫血脉在共鸣。\"六块玉牌齐了,\"他说,\"李守真手札里写,六玉可破蚀命咒。但九玉才能开星门,我得先保住我娘。\"
苏清雪忽然伸手按住他手背。她的手凉,像刚从寒潭里捞出来的剑,\"我去云州。新食武阁的人能扮星核猎人,石猛带路,探探天枢盟的陷阱到底有多深。\"
\"那你...\"陈峰抬头,看见她发梢沾着星能灰,\"寒潭的冰碴子不长眼。\"
\"我的剑专砍冰碴子。\"苏清雪笑了,月白武服被星图的光照得发蓝,\"你留在青河,用星陨锅给陈姨熬汤,用六块玉牌化蚀命咒。等我回来——\"她抽回手,寒星剑嗡的一声出鞘三寸,\"等我回来,咱们凑齐九块玉牌,去掀了天枢盟的星核矿。\"
石猛一拍大腿站起来,巨斧带起的风扑灭了半支蜡烛:\"算我一个!云州的路我熟,冰棱小队的暗号我也摸过——他们总在子时敲三声冰锥,我学那声儿能骗得他们开寨门!\"
陈峰把\"勇\"字玉牌收进布囊。六块玉牌挤在一块儿,震得布囊直颤,像六颗急着跳出来的心跳。他摸了摸桌角的凹痕,那里还留着吴伯的指印——当年老人把第二块玉牌交给他时,也是这么个阴沉沉的夜,说\"星卫的种,该站在星图底下\"。
\"成。\"他把星陨锅往怀里拢了拢,汤里的星能晃着,映出石猛胸口的星图,\"明儿天亮,我让人把聚星阵的星核全换成灵级中品。苏姑娘...你路上带两锅牛杂汤,寒潭风大,汤热乎。\"
苏清雪弯腰捡起羊皮纸,折成小块塞进袖口。她转身时,发尾扫过陈峰的手背,像片落进星能里的雪:\"记得给陈姨的汤里加三颗星草,我前儿在药铺留了。\"她顿了顿,\"要是玉牌有动静...敲三声铜盆,我在云州听得见。\"
密室的门被风推开条缝。外头的天还是阴的,压得人喘不过气。陈峰望着苏清雪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又低头看布囊里的玉牌——\"勇\"字的银纹正顺着布缝往外爬,像条急着要见天日的蛇。
石猛蹲在门槛上磨斧头,火星子溅在青石板上:\"你说,等九块玉牌凑齐了,星门真能开?\"
\"开。\"陈峰摸出块星核,扔进星陨锅。汤里腾起白汽,裹着星芒往上蹿,在穹顶的星图里撞出个亮斑,\"我爹说过,星门后头有片干净的星能海。等开了门...咱们底层武者,也能痛痛快快喝口纯星能熬的汤。\"
石猛的斧头停了。他望着穹顶的星图,喉结动了动:\"我弟...要是能喝上那汤就好了。\"
陈峰没说话。他把布囊系紧,往脖子上一挂。玉牌贴着心口,热得发烫。外头的风卷着星能灰灌进来,吹得星陨锅的汤面荡起涟漪——那涟漪里,倒映着云州寒潭的影子,也倒映着青河老巷的灯。
\"走。\"他提起星陨锅,脚边的布囊震得更急了,\"先去接我娘。等她喝上这锅汤...咱们再去接更多人。\"
风掠过密室的窗,把星图的光吹得忽明忽暗。陈峰跨出门去,背影被星芒拉得老长,像把要劈开阴云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