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廿八,成都城内乌云密布,空中压着沉雷。朝堂上,气氛凝重如霜。
刘璋披袍端坐,双眼赤红,捏着张任连夜送来的奏章反复摩挲。那是一封紧急军报:坊间纸契重燃,桅灯再挂,张松、黄权、法正三人暗结民坊,设伏军巷,自行布令,坊中兵不得入,府令不再行。
张任跪在丹墀之下,声如厉鼓:“主公再不下令,成都将非我蜀所有!”
诸将沉默。刘璋目光在众人之间扫过,终落在张任身上:“若我应你,能平几日之乱?”
张任顿首:“末将愿率西园军三千,连夜清坊,一日之内,拔灯灭契,诛首三贼,还我成都之主颜!”
刘璋沉声道:“准。”随手拍案,留下一枚檄令。
夜幕缓缓降临,阴云覆顶,风从西坊起,鼓角未鸣,却有无形杀气弥漫坊巷之间。
张任披甲整队,三千兵卒悄然出营,兵分三路,一路潜入锦官西坊,一路绕入学宫旧址,一路直袭张松府第。
入夜前,坊市百姓尚在平常作息。夜市卖灯之人悄然收摊,老人牵着孙儿走入屋内,年轻人回屋关门,却不熄灯。坊头每条巷口,都留一盏桅灯,灯罩压得极低,似在守夜。
三更时分,张任首军潜入西坊主街。刀兵未鸣,一名兵卒抬手斩灯,刃至灯杆,忽听一声沉响,“锵”地一声反震!
桅灯杆中竟藏铁铸灯核,与伏弩连结,兵锋刚至,反被一枚小铁钉反震脱手,指骨碎裂。
紧接着,屋顶一串灯光同时亮起,如夜空流星雨落,坊市两侧百姓打开木门、推开窗棂,数百名青年男丁手持短弓、火把、木盾,分列巷中。
“张任私军入坊,主意灭灯,我们岂能不战!”
鼓声轰然作响,从坊头一直击至市心,灯墙百尺而生,纸契化作军图,每张写有“护坊”之印。
张任大惊,立刻抽剑:“杀!”
百姓不退,灯下少年齐声怒吼:“护家护坊,纸契为令!”
弓矢四起,城中巷战爆发。
学宫旧址处,法正已在暗中设伏。灯下设三列战线,一为义士旧卒,二为布衣百姓,三为禁军旧部倒戈之人。
张任第二军破门而入,突遭伏击。
法正一身青袍,立于堂前,手执澜政之印,大声喝道:“成都今日,为法而起,非逆汉、非逆主!”
“弃戈者生,强夺者死!”
张任强攻不下,转而南退,欲避锋芒,但坊中灯火早已连成千线,百姓自发布哨,处处高喊:“张任反贼!”“朝命不在!”“新政当立!”
军心已乱。
第三军绕袭张松府邸,却在途中被伏击。黄权亲率禁军中叛兵,夹击破敌,三百兵卒战死街头,余者弃械而逃。
整个成都夜半灯火如昼,纸契飞扬、桅灯不灭。各坊高挂帛书:“纸为法,坊为家。”
朝堂之上,刘璋通宵未眠。
张任浑身是血回返跪地,狂怒难抑:“反贼谋划已久!城中百吏已倒,坊中皆敌,兵不听我,卒不肯战!”
“法正夺府!张松控坊!黄权拥兵!主公若再不下诏斩三人,明日便是他们登堂之时!”
刘璋面如死灰,起身踱步,却听有人急报——庞统挟契而至,夺府库,已控东门。
紧接着又有人来:“纸契署章者逾五千,坊市自立通令,三司之印已失。”
“广汉、梓潼来信,宣愿归灯。”
刘璋瘫坐于椅:“成都……还剩我什么?”
三日后,广汉郡外,澜政先锋军至,刘琦披甲立舟首,张松立于郡楼迎接。百姓夹道洒花、自发张灯,纸帛高挂,连书四字:“欢迎澜政。”
庞统亲至引路,献成都地图、三司之印、益州十郡民契总章。
吕布自江夏率重骑,马不停蹄入蜀。七月初一,成都开城迎接。城门内外皆燃百灯。
张松引军入城,黄权迎于郡前,法正手持刘璋亲书“让府归政”之诏书,跪于阶下。
吕布立于赤兔之上,未语,只望城中百姓,望那千张纸契、万盏桅灯,一言未发,忽而举戟高喝:
“成都既定,益州归府!今日起,违契者斩、灭灯者戮!纸为章、民为法、灯不熄,州不乱!”
百姓跪伏而应,成都旧府青瓦之上,桅灯缓缓升起,火光照亮蜀道以东,一路至江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