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轻轻点了点头:“我刚才就觉得奇怪,黄毛的某个部位不太对劲。”
“你们的对话给了我启发。”
“要是这事真有骆闻那个天才法医掺和,那……”
他上前,抬手捏了捏黄毛的下巴,晃了晃!
“跟我想的一样,黄毛的某个部位被做了手脚,故意让咱们以为他死得比实际晚。”
这时已经是中午了。
祁同伟回到警队,一头就钻进了解剖室。
刚解剖完。
“黄毛的真正死因是肾脏被人用锐器捅穿。”
“在这之前,他还被人用硬东西砸了头——就是我在现场找到的那个啤酒瓶。”
“黄毛的胃里,检测出了一点点酒精。”
“另外,食道里还有明显的划伤,和一些残留的米粒。”
严良特别不解:“人死了,体内的机能不就停了吗?”
“怎么还能通过技术手段延长死亡时间呢?”
祁同伟给严良纠正了一下:“黄毛早就没命了。”
“我说的延长死亡时间,是指通过技术手段让咱们的法医误判。”
“最常见的就是调整体温,让法证人员判断失误。”
“这个案子,犯罪嫌疑人用了更绝的方法,给死人喂东西吃。”
赵铁民、严良、林奇的眼睛都瞪圆了,三人心里一阵发毛。
林奇惊叫道:“给死人喂东西吃?”
“这怎么喂?”
祁同伟说明道:“人一旦没了,血就不流了,身体的零件也一个个罢工。”
“按理说,这时候是不能给吃的了。”
“但有个偏方可以试试。”
“找根长勺子,一只手把死者的嘴撬开,把吃的推进食道里。”
“然后动动手,让下巴动起来,食物就能慢慢滑到胃里。”
林奇听完吓得脸色苍白:“这家伙胆儿真肥。”
说实话,跟死人待一块儿就够吓人的了。
更别提还得跟死人亲密接触。
这也太吓人了。
祁同伟又说:“这个方法得慢慢来,毕竟对方是死的,不是活的。”
“而且,这么做也有个很明显的问题。”
“食物会在死者食道里留下残渣。”
“因为是硬塞进去的,食道口周围肯定会有伤痕。”
“这些都能查出来!”
严良听了忍不住鼓掌:“祁处,也就您能想出这办法,换个人都不行。”
祁同伟摆摆手:“你错了,一开始我也想不到。”
“是现场的混乱和那个利用人性隐藏痕迹的手法给了我启发。”
“我当时想,如果我是骆闻,或者是个顶级的法证专家,想掩盖证据,会怎么做?”
“我就是代入了他的想法。”
“好在,我猜的八九不离十,没白忙活。”
严良愣了愣:“祁处,您这也太谦虚了吧?”
赵铁民和林奇都点头赞同。
他们觉得,骆闻或者那个犯罪嫌疑人想到给死人喂食来误导法证鉴定,已经够聪明了。
换个人,肯定会被骗——谁能想到给死人喂东西呢?
可惜,他遇到了祁处。
祁处眼睛跟火眼金睛似的,一下就看穿了他的把戏,给警队省了不少麻烦。
这就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祁处比骆闻还天才。
可他太谦虚了,让人都不好意思了!
祁同伟淡淡地说:“我只是说实话。”
祁同伟确实有法证鉴定的本事,他通过个人面板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法证鉴定技能是中级,还能更上一层楼。
祁同伟可不会骄傲自满。
他这番举动在哈市三人组眼里,那就是博学多才、谦虚有礼、值得信赖……总之,三人组对祁同伟是彻底服了。
严良不解地问:“骆闻之前杀孙红运他们,用雪人掩盖,是为了让我们帮他找老婆孩子。”
“那他杀黄毛是为什么?”
“难道黄毛那晚真看到了什么?”
林奇点了点头:“这也说得通。”
祁同伟否定了他们两人的想法:“不对!”
“这案子确实和骆闻有关,但动手的不是骆闻。”
三个人又愣了一下。
严良虚心地向祁同伟请教:“祁处,您是根据什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呢?”
祁同伟沉默片刻,然后给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形容词:“手法太粗糙了!”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疑惑。
手法粗糙?
这能用来形容案发现场吗?
祁同伟给他们解释:“骆闻是个天才法医,他做事非常谨慎细致,职业特点让他做任何事都条理清晰。”
“你看他以前用‘雪人’这个名字犯下的案子。”
“每一个案子都条理清楚。”
“他不慌不忙,从容不迫。”
“看着案发现场,我甚至都能想象出他作案时的样子。”
“他一点都不紧张,非常冷静地给受害者注射药物,然后用绳子勒住死者的脖子。”
“在大雪天里,他从容地布置一切,除了脚印,不会留下任何线索。”
“这种精确的计算,简直就是一种艺术!”
“但你们再看看黄毛这个现场?”
“先不说不是一击致命——黄毛头部挨了一下,腹部还被砍了好几刀。”
“浑身上下都是血……”
“你们知道我看到现场时的感受吗?”
三个人异口同声地问:“什么感受?!”
警察这个职业,因为工作的特殊性,很容易培养出一种神奇的直觉。
比如说有个神探,他只要看一个人一眼,就能看出那个人内心隐藏的恶意!
听起来是不是很夸张?
实际上也确实很夸张,但这是真的——
那个神探有个好朋友,有一次他跟着朋友去逛街,无意中看到朋友看向珠宝的眼神。
神探惊呆了,他从朋友的眼神中看到了无尽的贪婪和难以抑制的欲望。
需要说明的是,当时神探所在的城市出了一个珠宝大盗,但警方一点线索都没有。
神探看到朋友眼中的贪婪后,果断进行了调查,最后确认自己的朋友就是那个神秘的珠宝大盗!
赵铁民、严良、林奇他们都是精英警察,也都有自己的独门绝技。
这种直觉,他们也有。
只是偶尔才会灵光一闪。
祁同伟是神探,他的直觉应该很准。
祁同伟一字一句地说:“我的第一感觉是——这是新手干的。”
“案发现场看起来不像是精心策划的,更像是临时起意的!”
赵铁民、严良、林奇同时愣了一下。
林奇提出了疑问:“祁处,这说不通。”
“善后工作做得这么细致,极大地干扰了我们的侦查。”
“这,还不是精心策划的?”
严良对祁同伟的业务能力非常佩服,他立刻顺着祁同伟的思路去理解问题:“我理解祁处的意思了。”
“林头儿,你自己也讲了,骆闻是负责收尾的,不是自己动手干的。”
“骆闻从来就没跟人正面干过架。”
林奇愣了一下:“那四桩命案……”
严良提醒他:“没错,骆闻是背了四桩命案。”
“但你想想看。”
“他那四桩命案,哪一桩是正儿八经跟人打斗的?”
林奇脱口而出:“针!”
严良点了点头:“对,针!”
“骆闻其实就是搞偷袭,从不跟人正面刚。”
“要是杀黄毛的是骆闻,他肯定用针。”
“说实话,就骆闻现在这身子骨,他要正面跟黄毛干,不用针的话,百分之一千,挂掉的肯定是他自己。”
“昨天晚上,距离骆闻上次做肾透析,早过了二十四小时,他身体弱得要命!”
林奇被说服了,但新的问题又来了:“骆闻为什么要负责收尾呢?”
祁同伟猜了猜:“骆闻得了大病,活不了多久了。”
“他的对错观跟常人不一样。”
“就好像,他会毫不犹豫地干掉那四个人,就为了让咱们警察帮他找老婆孩子。”
严良插话道:“其实,骆闻还是有对错观的。”
“他不会对普通人下手。”
祁同伟拍手赞同:“我同意严队的看法,骆闻基本的对错观还是有的。”
“这也是我说,杀黄毛的是个新手的原因之一。”
“按我的推测——”
“案发时,骆闻刚好撞见了整个过程。”
“在他看来,这就是个意外。”
“于是,他主动教给凶手怎么掩盖痕迹。”
“同时,他还帮凶手收尾——给死人喂吃的,误导咱们的判断!”
林奇特别不解:“我不明白,骆闻怎么不劝凶手自首呢?”
“毕竟是误杀嘛!”
“而且有他作证,我想,法官会考虑这个情况的。”
赵铁民和严良都点头表示赞同。
在骆闻看来,警察还没找到真正的雪人凶手,根本想不到他头上。
他又是大名鼎鼎的前法医,他出庭作证,对那个凶手肯定大有帮助。
祁同伟冷静地反驳:“我猜有这么几个原因,让骆闻干出这样的事。”
“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骆闻的对错观已经变了。”
“他觉得像孙红运这样的人该死,而黄毛,看上去也跟孙红运差不多。”
“那黄毛,死了就死了!”
“为了这种渣滓去坐牢,不值得。”
“第二个,凶手杀了人,正心慌意乱呢,骆闻要是跟他说去自首。”
“凶手才不会理那一套呢,说不定连骆闻都会一并解决——反正黄毛已经遭殃了,为了自保,再多杀一个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到最后,骆闻肯定是心里有鬼。”
“他哪敢来警察局,也不敢回以前工作过的地方,他心底清楚自己干的那些事不对。”
“当他要做决定时,潜意识里就会避开那些可能暴露自己的事情。”
“当然啦,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要证实还得靠证据。”
赵铁民立刻吩咐道:“听到祁处的话没?”
“他已经给我们指明了调查的方向。”
“林奇,你去查查黄毛的底细。”
“我要他的所有社交关系,还有他最近得罪了什么人。”
“祁处说得很明白,”
“这事很可能是偶然的。杀了那个谁的,黄毛说认识。”
“不管怎样,咱们得把这事搞个水落石出。”
林奇响亮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