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得厉害,风一吹就像刀子贴在脖子上刮。
我刚搬完货,正要回宿舍换衣服,老六就朝我招手:“哥让你去参加饭局。”
我一愣。
“今晚七点,金轮酒店。西楼三楼,天字号包间。”老六递我一张请柬,又加了一句,“正式场子,你是主座之一。”
我心里一震。
第一次作为“圈内人”,不是去跑腿,不是去装样子,而是——“主座之一”。
大柱哥,把我抬起来了。
—
换了件深灰色风衣,我跟着老六进了金轮酒店。
三楼包间一推开,酒气、烟味、还有一股权谋味一起扑面而来。
十几个人围着圆桌坐着,男人女人都有,穿金戴银,举手投足都带着“我不说话你也得敬我”的气场。
大柱哥坐主位,一身深蓝西装,笑得不多,却稳得吓人。
“净空来了,坐我边上。”
这句话,像是一记锣响。
不少人看向我,有好奇、有审视、也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敌意。
我走过去,在主位右侧坐下,手心微汗。
第一次坐上这张桌子,我明白了一件事——
桌面干净,心思脏得很。
—
开席没多久,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凑过来:“听说净兄弟是寺庙出身?怪不得你这气质有点不同。”
我笑笑:“庙里出来的,讨口饭吃罢了。”
“话不能这么说啊。”他拍我肩膀,“现在江湖人最缺你这种干净底子的。”
“是么?”
“你知道么,大人物都喜欢你这种——没背景、没根系、又愿意干事的。”
我听出来了。
他这是在探底:我有没有靠山,我愿不愿意被收编。
我笑着敬了他一杯酒:“我也就一把扫帚,哪脏扫哪,不挑地方。”
他哈哈大笑,没再追问。
但我知道,他记住我了。
—
席间还有一段插曲。
一位来自外地的“吴叔”举杯敬我:“听说你那次拳场干得漂亮?一招顶膝,阿春三天没下床。”
我轻声回:“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
他摇头:“不,你做的是大柱哥不方便出手的事。”
我心里微震。
话糙理不糙。
大柱哥坐在上首,笑而不语,但那眼神里藏着几分肯定。
那一刻,我明白——我不再是个“跑腿的”,我是他在桌上的一枚“棋”。
—
酒过三巡,灯光昏黄,屋里香烟缭绕。
我站起身去洗手间,路过走廊时,一个瘦高个男人挡住我去路。
他靠墙抽烟,吐出一口烟:“听说你叫净空?”
我点头。
“我朋友看过你,说你像极了一个人。”
“谁?”
他不答,只低声说了一句:
“你最好小心点,净空。你不是这个圈子养出来的。”
“你混得越好,死得越快。”
说完,他掐灭烟,转身进了包间。
我站在走廊尽头,听着风从窗缝灌进来,心口冷得像冰块。
—
宴会快散的时候,大柱哥喝多了,扶着沙发站起身:
“都记着,以后我这边有什么事,净空说话就算数。”
众人笑着应声,气氛一片和谐。
但我知道,那些笑,有三成是真情,七成是算计。
—
回程的车上,老六坐我旁边,点了一根烟:“你今晚挺沉得住气。”
我没说话。
“不过你也记着,桌子坐得越靠前,命就越不属于自己。”
“你现在,不是你了。”
我问:“那我是谁?”
他回我一句:
“你是大柱的脸,是局里的一枚子,是所有人眼里最有用、但最容易被换掉的——人。”
我靠着车窗,脑子一片安静。
—
回到宿舍,我脱下风衣,洗了脸,翻开笔记本,写下:
“今天是我第一次坐上大桌子。
我吃了饭,也吃了杀机。
有人敬我酒,有人试我心,有人提醒我早死。”
“可我知道,佛祖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那我就从地狱里,走一条光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