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德舟第三次检查了背包里的物资。
压缩饼干、净水、简易急救包和几件换洗衣物。
还有吴璐桃留下的笔记本，封面早已磨损，但内页记录着她对暗物质的研究。
“应该够用几天。”他低声说着，合上背包拉链。
乌云蹲在地图上，尾尖轻点着一条通往城北的路线。
与普通猫不同，它的动作带着某种计算般的精准。
陶德舟打开窗户，冷风扑面而来。
他本打算今早出发，但窗外的景象令他停下了脚步。
远处的天际线不再平直，而是出现了诡异的扭曲。
高楼大厦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拉伸，在晨光中呈现出不可能的角度。
其中一栋摩天大楼甚至像融化的蜡烛般向一侧倾斜，却没有倒塌。
乌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哝声，跳上窗台，竖起了背上的毛。
“这是…”陶德舟的声音凝滞在喉咙里。
如果说网络崩溃带来的是社会秩序的混乱，那眼前这景象则是对物理现实的挑战。
他揉了揉眼睛，希望只是自己的错觉。
可那扭曲依然存在，甚至变得更加明显。
通讯器突然响起刺耳的杂音，陶德舟抓起它，调整频率。
“…全市注意…不明空间异常…建议所有居民…”
信号断断续续，最后彻底消失在一阵电流声中。
陶德舟走回窗边，举起望远镜。
城市的东北方向，一片约莫三个街区大小的区域笼罩在奇异的紫色光晕中。
那里的建筑轮廓变得模糊，仿佛被某种力场扭曲。
几辆汽车悬浮在半空中，违背着地心引力的法则。
行人在街道上奔跑，却像陷入泥沼，动作缓慢。
“这不可能。”
陶德舟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胸前的鹿角发卡忽然灼热起来。
耳边响起细微的嗡鸣，如同无数个声音在同时低语。
他无法分辨其中的任何字句，却莫名感到恐惧。
乌云轻跃而起，落在他的肩膀上，冰凉的爪子按在他后颈，仿佛在稳定他的意识。
嗡鸣声渐渐消退。
“那是什么？”陶德舟指向窗外的异常。
乌云没有回应，只是用尾巴在空气中划出一个漩涡状的符号。
陶德舟本能地感到那代表着某种警告。
他拿起背包，决定马上出发。
无论城北的实验室还有什么秘密，都必须尽快找到。
刚踏出公寓楼，陶德舟就听见远处传来尖叫声。
一群人从东北方向狂奔而来，表情惊恐。
“别过去！那里吞噬了卡门街整个社区！”一名中年男子跑过陶德舟身边，惊慌地喊道。
“什么东西吞噬了社区？”陶德舟拦住了他。
“我不知道！”男子喘着气，“空气突然变得像水一样，建筑开始融化，我亲眼看见米勒太太和她的狗漂浮到空中，然后…然后就消失了…”
他的声音哽咽了。
陶德舟松开手，让他继续逃离。
一队军警从街角出现，全副武装，朝着异常区域推进。
“所有平民撤离！这片区域已经被隔离！”一名军官通过扩音器喊道。
陶德舟躲在墙角，观察着他们的行动。
军警在距离紫色光晕约百米处设立了警戒线。
几名穿着防护服的科学家模样的人正在架设仪器。
乌云在陶德舟脚边来回踱步，显得焦躁不安。
突然，它竖起耳朵，盯向天空。
陶德舟顺着看去，看到了令他毛骨悚然的景象。
低垂的云层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瞳孔状的缺口。
深不见底的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蓝光。
仿佛某种难以名状的存在，正通过那个“瞳孔”俯视着这个世界。
几名军警也发现了天空的异象，惊恐地指着它。
但更令人恐惧的事情发生了。
紫色光晕的边缘开始扩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蔓延。
警戒线附近的几名军警突然浮离地面，他们惊恐地挥舞着手臂，却无法抵抗那股力量。
一名科学家被卷入其中，他的身体开始以不可能的方式扭曲，最后像被揉碎的纸片般散开。
陶德舟感到一阵眩晕，猛地扶住墙壁才没有跌倒。
他的社恐本能使他对周遭的恐慌情绪异常敏感。
此刻，成百上千人的恐惧如海啸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乌云跳到他肩上，尾巴轻拍他的面颊，帮他维持清醒。
“我们得离开这里。”陶德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刚要转身，他却听见一个奇怪的声音。
不是从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在脑海中响起。
一个非人类的、无法形容的音调，诉说着他无法理解的语言。
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感觉自己“几乎”能够理解。
仿佛只差一点点，就能解读出那声音的含义。
胸前的鹿角发卡再次发热，发出微弱的蓝光。
那种熟悉的暖流流入胸口，帮他抵御了那股诡异声音的冲击。
“是暗物质…但不是架构师的网络…”陶德舟喃喃道，“这是更原始、更庞大的东西。”
城市各处开始出现更多异常。
不远处的一栋公寓楼，所有玻璃突然碎裂，却没有掉落，而是悬浮在空中，缓慢旋转，反射着诡异的光芒。
道路上的车辆自动启动，却不遵循任何交通规则，像无头苍蝇般横冲直撞。
更诡异的是，一些车辆完全无视重力，沿着建筑物表面行驶。
正当陶德舟观察这些现象时，一名老妇从他身边经过，神情茫然。
“它们在低语…”老妇停下来，对着陶德舟微笑，“你也听见了，对吗？来自星空深处的低语。”
她的眼睛布满血丝，瞳孔放大，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你听见了什么？”陶德舟谨慎地问。
“真相啊，年轻人。”老妇的声音突然变得古怪，像多个声音的叠加，“架构师以为他可以模仿它，但他只不过在用玩具复制星辰…”
她伸出手，想要触碰陶德舟的脸，但乌云突然跃起，从喉咙发出威胁的嘶鸣。
老妇退后一步，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又迅速被茫然取代。
“抱歉…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她摇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陶德舟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一片冰冷。
不仅是物理规律被扭曲，人们的精神似乎也受到了某种影响。
街角转来一队身穿防护服的人员，正在挨家挨户清查。
陶德舟赶紧躲入一条小巷。
他的通讯器再次爆发出刺耳的杂音，然后传出一段断断续续的声音。
这次不是任何人类语言，而是一种机械般的、有节奏的噪音。
陶德舟想要关掉它，却发现通讯器的屏幕显示着一串奇怪的符号，不断变化。
乌云盯着屏幕，尾巴在空中划出相似的符号。
“你能理解这个？”陶德舟问。
乌云没有直接回应，只是跳到地上，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它停下来，回头看陶德舟，显然是在示意他跟上。
陶德舟深吸一口气，背上包，跟上了乌云。
“我们得去实验室，越快越好。”
他跟着乌云在小巷中穿行，避开军警的封锁线。
身后，紫色光晕持续扩张，吞噬着一个又一个街区。
天空中的“瞳孔”变得更大，更加清晰。
陶德舟不敢回头看太久，只是加快脚步。
人类引以为傲的科技文明，在这股来自宇宙深处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架构师的网络只是一个模仿，一个拙劣的复制品。
而现在，原版出现了。
陶德舟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但直觉告诉他，如果不尽快找到解决方法，人类文明可能将面临比“谎言”更可怕的威胁。
彻底的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