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县衙的青砖灰瓦在暮色中显得格外肃穆。齐明远拉着周雨晴从侧门进入,直奔后堂。赵局长正在翻阅卷宗,见两人匆忙闯入,惊得差点打翻茶盏。
\"齐少爷,这是...\"赵局长目光落在周雨晴身上,眉头皱成了疙瘩。
\"赵局长,周世安不是自杀,而是被谋杀。\"齐明远开门见山,\"凶手就在周府,我们需要立即搜查那口古井。\"
赵局长手中的毛笔啪嗒掉在案上:\"齐少爷,您这话可有证据?周家可不是寻常人家...\"
\"井里有具尸骨,至少三十年了。\"齐明远直视赵局长的眼睛,\"死者名叫小翠,是周家当年的婢女,也是周雨晴小姐的生母。\"
周雨晴闻言身子一晃,扶住桌角才没跌倒。赵局长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叹了口气:\"就算如此,没有正式公文,我怎么敢去搜周府?周维钧在省里可是有关系的!\"
齐明远从靴筒中抽出那本日记,翻到最后一页:\"请看这笔迹。前面都是周老爷亲笔,唯独这页是左手写的模仿笔迹。凶手想制造周老爷畏罪自杀的假象。\"
他又取出从仁济药铺得到的乌头碱购买记录:\"半月前,周府管家赵德全购买了乌头碱。而昨晚周老爷书房'闹鬼',实则是老赵在寻找这日记本。今早我发现他右手受伤——\"
\"等等,\"赵局长打断道,\"右手受伤怎么了?\"
\"周老爷是右撇子,若要模仿他的笔迹自杀留言,凶手必须用左手写。\"齐明远眼中闪过锐光,\"老赵右手受伤,恰好说明他用了不习惯的左手做精细活。\"
赵局长还在犹豫,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警察慌慌张张冲进来:\"局长!周府来人报案,说齐少爷挟持了周小姐,还打伤了他们家管家!周维钧带着十几个家丁正往县衙来呢!\"
\"来得正好。\"齐明远冷笑一声,\"赵局长,现在您有两个选择:要么立刻带人去周府开井验尸,要么等周维钧来把我和证据一起灭口。\"
赵局长额头渗出冷汗,终于一拍桌子:\"他娘的!陈巡官,调一队人,带上工具,现在就去周府!\"
当警方队伍赶到周府时,周维钧已带人去了县衙,府中只剩几个吓破胆的下人。齐明远领着众人直奔后院古井,指挥警察移开石板。
\"慢着。\"齐明远拦住要下井的警察,从药箱取出一个小瓶,将粉末倒入井中。片刻后,井水泛起诡异的蓝色。
\"石灰反应。\"他向困惑的众人解释,\"说明井底确实有尸骨。\"
两个胆大的警察系着绳子下井,不一会儿便传来惊呼:\"真有骨头!还有...还有个发簪!\"
当那具残缺的骸骨和一枚锈迹斑斑的银发簪被摆上井台时,周雨晴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失声痛哭。齐明远捡起发簪,轻轻擦去污渍,簪头赫然刻着\"翠\"字。
\"三十年前,周世安逼死了怀有身孕的婢女小翠。\"齐明远声音低沉,\"但他不知道,小翠当时已经生下一个女儿,就是周雨晴。\"
赵局长倒吸一口凉气:\"那凶手...\"
\"老赵。\"齐明远肯定地说,\"他不仅是周家管家,更是小翠的情人,周雨晴的生父。三十年来,他隐姓埋名潜伏在仇人身边,就是为了复仇。\"
正说着,前院突然传来嘈杂声。周维钧带着家丁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警察——看来县衙扑了个空。
\"你们干什么?!\"周维钧看到井台上的尸骨,脸色刷地变白,\"这是我周家私产,谁准你们...\"
\"周少爷,\"齐明远上前一步,\"我们在井中发现一具女尸,怀疑与三十年前一桩命案有关。现在请你配合调查。\"
周维钧强作镇定:\"胡说什么!那不过是...是个牲口骨头...\"
\"是吗?\"齐明远举起发簪,\"这上面刻着'翠'字,正是当年坠井婢女小翠之物。县志有记载,周老爷中举那年,周家死了个婢女,官府记录是失足。\"
周维钧额头渗出冷汗:\"那又怎样?三十年前的旧事...\"
\"不光是旧事。\"齐明远逼近一步,\"周老爷死前在日记中写'三十年了,她来讨债了'。他认出了周雨晴就是小翠的女儿,也猜到了老赵的身份。\"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侧门闪出,直奔周雨晴而去。齐明远眼疾手快,一把将周雨晴拉开——是老赵!他右手缠着布条,左手持着一把锋利的匕首,眼中满是疯狂。
\"都别动!\"老赵嘶吼着,\"谁过来我就杀了她!\"
现场顿时大乱。警察们纷纷拔枪,却不敢轻举妄动。周雨晴在老赵钳制下瑟瑟发抖,眼中满是惊恐与困惑。
\"赵德全,\"齐明远冷静地向前一步,\"放开她。她是小翠的女儿,也是你的亲生女儿。\"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老赵的手明显一抖,匕首稍稍离开了周雨晴的咽喉:\"你...你胡说!\"
\"三十年前,你和小翠相恋,她却怀了周世安的孩子。\"齐明远缓缓道来,\"周世安为了名声,逼死了小翠,却不知道孩子已经出生。你隐忍三十年,就是为了复仇。\"
老赵的面容扭曲着,泪水混着汗水滚落:\"那畜生...他玷污了小翠,又把她推下井...我亲眼看见的!\"
\"所以你在周家潜伏三十年,等待时机。\"齐明远接话,\"你发现周世安认出了雨晴,怕事情败露,就设计杀了他。\"
\"我没错!\"老赵歇斯底里地喊道,\"那畜生该死!我在他茶壶里装了机关,乌头碱涂在书页上...他翻书时沾到手指,毒发时还以为是小翠来索命!哈哈哈哈...\"
这疯狂的笑声证实了齐明远的推理。周世安并非饮茶中毒,而是通过手指接触毒物而死。老赵利用周世安读书沾唾翻页的习惯,设计了这场完美谋杀。
\"放开雨晴吧,\"齐明远柔声道,\"她已经失去了母亲,不能再失去父亲。\"
老赵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周雨晴仰头看着他,泪水模糊了视线:\"你...真是我父亲?\"
这一声\"父亲\"击碎了老赵最后的防线。匕首当啷落地,他松开周雨晴,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警察们一拥而上,将他制服。
周维钧面如死灰,突然转身就要逃跑。赵局长一声令下,几个警察立刻将他按住。
\"周少爷,你早就知道这些,对吧?\"齐明远冷冷地问,\"你急着下葬周老爷,就是怕我们发现真相。\"
周维钧挣扎着喊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撒谎。\"齐明远从怀中取出一张当票,\"我查过了,周老爷死后第二天,你就去当铺典当了一批古董,其中包括一块青白玉佩的另一半。\"
周雨晴闻言一震:\"那玉佩...\"
\"没错。\"齐明远点头,\"完整的玉佩是周世安和小翠的定情信物,后来被掰成两半。小翠死后,半块随她入井,半块被周世安保留。老赵杀死周世安后,故意将半块玉佩塞在他手中,既是复仇的象征,也是警告周维钧。\"
案情至此大白。老赵为爱复仇,隐忍三十年;周世安罪有应得,却牵连两代人;周雨晴无辜卷入,成为这场悲剧中最痛的伤者。
三日后,保定县衙公审此案。老赵对杀人供认不讳,被判绞刑;周维钧因包庇和销毁证据被判十年监禁;周家财产除保留周雨晴应得部分外,悉数充公。
宣判那天,齐明远站在县衙外的槐树下,看着周雨晴一身素衣走出来。她已经哭干了眼泪,眼中只剩一片空洞。
\"齐少爷,\"她轻声道,\"谢谢您为我母亲讨回公道。\"
齐明远叹了口气:\"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离开保定。\"周雨晴望向远方,\"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她犹豫片刻,又问道:\"您说...我该去见他最后一面吗?\"
齐明远知道她指的是即将行刑的老赵。这个问题的重量,不是外人能轻易评判的。
\"遵从你的内心。\"他最终说道,\"血缘无法选择,但宽恕可以。\"
周雨晴点点头,转身离去。齐明远望着她瘦弱的背影,想起井中那具白骨,想起周世安青紫的脸,想起老赵疯狂的双眼。这桩跨越三十年的复仇,最终留下的,只有一个无辜女子永远的伤痛。
回到药铺,齐明远将案件记录整理成册。伙计送来一封信,没有署名,只画了半朵莲花——正是那块玉佩的图案。他微微一笑,将信收入抽屉。保定府的谜案还有很多,而齐明远的侦探之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