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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盗天遗孤 > 第242章 罪赎烬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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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死寂。

倒悬昆仑的青铜平台,如同宇宙坟场中一块被遗忘的碑。空气凝固着劫雷肆虐后的焦糊与金属锈蚀的腥气,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肺腑深处撕裂的痛。齐不语跪在冰冷坚硬的青铜地面上,断剑深深嵌入身侧的阵纹缝隙,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残躯。

他仰着头,仅存的左眼瞳孔彻底凝固,如同两颗蒙尘的灰色玻璃珠,死死倒映着天穹上那道正缓缓弥合的巨大空间裂口。裂口边缘,仍有细碎的紫色电蛇不甘地扭动、湮灭,如同垂死毒蛇吐出的最后信子。那紫黑色的、毁灭的光痕,深深烙在他视网膜上,也烙在他濒临破碎的灵魂最深处。

裂口之下,云梦城劫后余生的喧嚣声浪,穿透稀薄的时空壁垒,如同隔世的潮水,隐隐约约地涌来。庆幸的哭喊,寻找亲人的呼唤,劫后余生的茫然低语……这些属于生者的声音,此刻却像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着他早已麻木的神经。

他“看”不到那座城,却能清晰地“感知”到,在那片侥幸逃过灭顶之灾的土地上,一个焦黑、破碎、如同被烈火焚烧后又投入冰水淬炼过的残骸,正静静躺在某处废墟之中。那是……苏半夏最后存在的证明。

烟花……

她最后凝固在雷火中的那个“笑容”,那句破碎的呓语,如同魔咒般在他死寂的识海中反复回响,每一次都带来更深更冷的绝望漩涡。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濒死时喉咙里挤出的气音,从他干裂染血的唇间溢出。攥着断剑的指节因用力而爆响,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青铜,留下十道带血的凹痕。

不!不能就这样结束!

一个念头,如同在绝对零度中迸发的星火,带着焚尽一切的疯狂,瞬间点燃了他残存的意识!剜链窃髓引来天罚,害她形神俱灭,这是他的罪!他的债!纵使天道不容,轮回不纳,他也要……把她抢回来!

怎么抢?魂飞魄散,真灵湮灭!连轮回的资格都被劫雷彻底抹去!纵有起死回生的逆天神药,又该向何处施救?

痛!

齐不语凝固的左眼瞳孔猛地一缩!一个冰冷、亵渎、却带着一线疯狂生机的念头,如同毒蛇噬咬住他的心脏!

他清晰地“记得”,当噬痛蛊的意念传递过来时,苏半夏残躯在亿万劫雷贯穿、灼烧、撕裂时爆发出的、那超越人类极限的恐怖痛楚!正是这极致的痛苦,如同最后的灯塔,在绝对的湮灭中,顽强地维系着她最后一点存在烙印!如同狂风中的烛火,虽微弱,却未彻底熄灭!

若能将这维系她存在的痛苦……剥离?转移?或者……用更庞大的痛苦去喂养、去维系?

一个源自窃道者本能的、亵渎生灵的疯狂计划,在他濒死的识海中瞬间成型!

盗!盗取三界众生之苦痛!以这亿万生灵的哀嚎为薪柴,炼成噬痛之蛊!以蛊为引,吞食她体内肆虐的劫雷余烬,更将那维系她存在的痛苦烙印强行剥离、转嫁于蛊!或许……或许能在那彻底的虚无中,为她抢回一线重塑真灵的渺茫机会!

代价?盗取众生痛觉,如同抽走江河之堤!无痛者,如同失去警报的机器,将在无声无息中走向毁灭!此乃逆天绝户之计,业障滔天!

但此刻,业障于他,不过清风拂面!

“痛……给我……痛!!!”一声无声的、撕裂灵魂的咆哮在他识海炸响!他仅存的左眼瞬间被猩红的血丝充满!支撑身体的断剑猛地拔出!染血的剑尖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刺向身下冰冷坚硬的青铜平台!

剑尖并非刺向平台本身,而是……刺向那遍布平台、连接着倒悬昆仑山体的、无数道玄奥繁复的窃天阵纹!

嗡——!!!

断剑刺入阵纹核心的刹那,整个青铜平台猛地一震!黯淡的阵纹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爆发出刺目欲盲的暗青色强光!光芒并非能量爆发,而是无数道扭曲、细密、带着撕裂法则气息的暗青色丝线,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从阵纹中疯狂迸射而出!

这些丝线无视了空间的阻隔,无视了物质的阻碍,瞬间穿透了冰冷的青铜平台,穿透了倒悬昆仑厚重的山体,如同亿万根贪婪的吸管,狠狠刺入了……那缠绕山体、禁锢着无数飞升者命髓的、巨大青铜锁链的最深处!

锁链内部,那如同凝固岩浆般的暗红命髓,在暗青色丝线刺入的瞬间,如同被投入了亿万颗烧红的钢针,剧烈地沸腾、翻滚起来!命髓中蕴含的、属于亿万飞升者被禁锢、被消磨、被汲取前所承受的无尽痛苦与绝望,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怨魂被唤醒,发出无声的、撕裂灵魂的尖啸!

但这还不够!飞升者的痛苦虽磅礴,却已凝固,如同陈年的血痂!

齐不语要的,是新鲜的、沸腾的、属于现世三界芸芸众生正在承受的……活生生的痛苦!

他攥着刺入阵纹的断剑剑柄,仅存的左眼瞳孔深处,那点琥珀色的光阴蝉核心印记(虽已黯淡)猛地炸亮!他如同一个最疯狂的炼金术士,以自身残躯为熔炉,以光阴蝉核心为引信,将窃天阵纹的法则丝线,强行……嫁接、蔓延!

嗡!嗡!嗡!

暗青色的法则丝线,在光阴蝉之力的催逼下,如同疯狂生长的藤蔓,瞬间分叉、增殖!亿万道丝线穿透了倒悬昆仑的时空壁垒,无视了天界、人间、幽冥的阻隔,如同最精准的毒刺,瞬间刺入了三界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正在承受痛苦折磨的生灵的灵魂深处!

人间界,云梦城外百里,断龙谷战场。

残阳如血,映照着尸山血海。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硝烟和内脏破裂的恶臭。厮杀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早已停歇,只剩下重伤者垂死的呻吟和野狗啃食尸体的呜咽。

一个须发皆白、左臂齐肩而断的老兵,靠在一块染血的巨石上。断臂处草草包扎的布条早已被鲜血浸透、发黑,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牵扯着断口处撕裂般的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剧痛折磨得他意识模糊,冷汗混合着血污从额头滚滚而下。他浑浊的眼睛望着谷口的方向,那里,最后一股负隅顽抗的敌军正在集结,试图突破封锁。

突然——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而霸道的意念,如同无形的钢针,狠狠刺入了他因剧痛而濒临崩溃的识海!老兵布满血丝的瞳孔骤然放大!脸上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瞬间凝固!

紧接着,一种极其诡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发生了!

那如同跗骨之蛆、折磨了他一天一夜、几乎要将他逼疯的断臂剧痛……消失了!

不是减轻!是彻底的、绝对的……消失!

仿佛那只手臂从未被砍断!仿佛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从未存在!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感,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连带着意识都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甚至……亢奋!

他茫然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左肩,看着那依旧狰狞、翻卷着皮肉的断口。伤口还在流血,肌肉还在无意识地抽搐,但他……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疼痛!只有一种怪异的……麻木的轻松。

“嗬……嗬嗬……”一声如同破旧风箱抽动的、混合着茫然与一丝诡异兴奋的怪笑,从他喉咙里挤出。他挣扎着,用仅存的右手拄着满是豁口的长刀,竟奇迹般地……站了起来!断臂的伤口随着动作撕裂,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脚下的土地,他却浑然不觉!脸上甚至泛起一种病态的、近乎狂热的红晕!

他浑浊的目光死死锁定谷口那群集结的敌军,尤其是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正挥舞战刀呼喝的敌将!

“狗贼……还我兄弟命来——!!!”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狂暴杀意的咆哮,猛地从老兵口中爆发出来!他如同被注入了洪荒巨力的疯兽,仅凭单臂,拖着那不断涌血的残躯,以超越常理的速度,朝着敌阵狂冲而去!断臂的伤口在狂奔中被撕扯得更大,白骨隐约可见,鲜血在身后拖曳出一条刺目的红毯,他却毫无所觉!眼中只有那个敌将的头颅!

敌阵瞬间大乱!弓箭手仓促放箭,羽箭呼啸着射来!一支利箭穿透了老兵的大腿!他身体猛地一个趔趄,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那箭射中的不是自己的血肉!他狂吼着,速度不减反增,如同一头发狂的犀牛,狠狠撞进了敌阵!

刀光剑影瞬间将他淹没!数把长矛刺穿了他的腹部!战刀砍在了他的肩胛骨上!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但他脸上的狂热笑容却越发狰狞!他无视了所有加诸于身的致命创伤,仅存的右手长刀如同死神的镰刀,疯狂地劈砍!每一次挥刀都带起一蓬血雨!他硬生生在密集的敌阵中杀开一条血路,冲到了那惊骇欲绝的敌将马前!

“死——!!!”老兵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染血的长刀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劈向敌将的脖颈!

敌将慌忙举刀格挡!

铛!金铁交鸣!

就在双刀碰撞的瞬间,老兵眼中闪过一丝极致的疯狂!他竟猛地松开握刀的手,任由敌将的刀锋划过他的胸膛,带起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同时,他那空荡荡、血肉模糊的左肩断口,如同被操控的攻城锤,带着淋漓的鲜血和白骨茬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捅进了敌将毫无防备的心窝!

噗嗤——!!!

温热的鲜血混合着心脏的碎块,瞬间喷溅了老兵满头满脸!

敌将脸上的惊骇凝固,眼神迅速黯淡下去,身体软软地从马背上栽落。

老兵站在原地,胸膛巨大的伤口如同咧开的嘴巴,内脏隐约可见。左肩断口处,森白的骨茬深深嵌在敌将破碎的心脏里。他低头看着自己造成的血腥景象,脸上那狂热的笑容缓缓扩大,扭曲成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痛快……真他娘的……痛快……”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随即,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冰冷的土地上。鲜血如同小溪般从他身上无数的伤口涌出,迅速汇聚成一滩不断扩大的血泊。他脸上凝固着那抹扭曲的“痛快”笑容,眼神却已彻底涣散。至死,他再未感受到一丝痛苦。

倒悬昆仑平台。

亿万道暗青色的法则丝线,如同贪婪的血管,疯狂地汲取着从三界每一个痛苦生灵灵魂深处剥离出的、无形的“痛苦”本源!这些痛苦并非实体,却在丝线中汇聚、凝结,化作一道道粘稠、猩红、如同沸腾岩浆般的能量流,沿着丝线逆流而上,朝着平台中心的窃天阵纹疯狂汇聚!

阵纹核心,被断剑刺入的位置,此刻已化作一个深不见底的、旋转的暗青色漩涡!漩涡中心,无数道猩红的痛苦能量流被强行压缩、凝聚、糅合!发出令人牙酸的、如同亿万根骨骼被碾碎的恐怖声响!

漩涡深处,一点粘稠、猩红、如同活物般不断搏动的“核心”正在飞速成型!它散发出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混合着无尽哀嚎与绝望的贪婪气息!

噬痛蛊!以众生苦痛为食粮的法则凶物!即将诞生!

齐不语的身体因巨大的反噬而剧烈颤抖,支撑着断剑的手臂皮肤寸寸龟裂,淡金色的本源光点混杂着猩红的血丝从裂痕中疯狂逸散!每一次呼吸都喷出血沫。但他仅存的左眼死死盯着漩涡中心那点搏动的猩红核心,眼中只剩下疯狂的执念!

快!再快一点!

就在这时——

一直静立在旁、如同冰雕的冷月,胸口处那半颗嵌入她体内、散发着微弱靛青光芒的“药灵之心”(苏半夏残留),仿佛受到了噬痛蛊即将诞生的刺激,猛地跳动了一下!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属于苏半夏生命本源的悸动,如同风中残烛,瞬间传递到齐不语濒临崩溃的识海!

感应到了!她最后的存在烙印!

“成——!!!”齐不语用尽灵魂的力量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吼!攥着断剑的右手猛地向下一压!

噗嗤!

断剑彻底没入阵纹漩涡!

嗡——!!!

暗青色的漩涡瞬间坍缩!光芒敛去!一只约莫拇指大小、通体猩红、如同最纯净的红宝石雕琢而成、却布满无数细密吸盘的怪异蛊虫,静静地悬浮在阵纹核心之上!

蛊虫没有眼睛,没有口器,只有身体中央一个不断收缩、扩张的微小孔洞,散发出贪婪的吸力!它微微震颤着,发出一种无声的、却能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充满饥饿的尖锐嘶鸣!

噬痛蛊!成了!

齐不语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芒!他染血的左手猛地伸出,五指成爪,不顾蛊虫周身散发的恐怖吸力,狠狠抓向那只猩红的蛊虫!

入手滚烫!如同握住了一块烧红的烙铁!一股混合着亿万生灵哀嚎的恐怖意念瞬间冲入他的识海,几乎将他残存的意识彻底冲垮!他死死咬着牙,牙龈崩裂出血!右手拔出断剑,支撑着身体,踉跄着冲向平台边缘那叶残破的扁舟!

舟上,苏半夏的残躯依旧如同焦炭,静静地躺在冰冷的船板上。心口位置,那半颗嵌入冷月体内的药灵之心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靛青的光芒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去!”齐不语染血的左手,死死攥着那只不断挣扎、嘶鸣的猩红蛊虫,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疯狂,狠狠地……按向苏半夏焦黑残躯的心口位置——那半颗药灵之心微弱感应的源头!

噗!

蛊虫触碰到焦黑躯体的瞬间,如同水滴融入滚烫的沙地,毫无阻碍地……融了进去!

紧接着——

苏半夏那如同焦炭般的残躯,猛地剧烈一震!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猩红与靛青的诡异光芒,瞬间从她心口爆发开来!光芒之中,无数道细小的、猩红色的蛊虫虚影疯狂蠕动、钻出,如同最贪婪的食尸鬼,扑向残躯内部那些依旧在肆虐、跳跃的紫色劫雷余烬!

嗤嗤嗤——!!!

如同滚油泼雪!猩红的蛊虫虚影疯狂啃噬、吞噬着紫色的电蛇!每一次啃噬,都伴随着细微的能量湮灭声和蛊虫满足的嘶鸣!残躯内部肆虐的劫雷余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消散!

然而,随着劫雷被吞噬,一种更加诡异的变化发生了!

苏半夏那焦黑残躯上,原本因劫雷灼烧而残留的、代表极致痛苦的细微能量波动(正是这痛苦维系着她最后的存在烙印),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正在飞速地……淡化、消失!

噬痛蛊在吞噬劫雷的同时,也在本能地吞噬、剥离着维系她存在的最后痛苦烙印!如同在吸食她最后一点灵魂的灯油!

“不!停下!!”齐不语发出绝望的嘶吼!他想阻止,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维系苏半夏存在的最后一点微光,在蛊虫贪婪的吞噬下,如同风中残烛般……迅速熄灭!

人间界,云梦城边缘,一处临时搭建的简陋产房。

血腥气混合着汗味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油灯昏黄的光线摇曳着,映照着床上产妇因剧痛而扭曲、苍白的脸。汗水浸透了她的头发,黏在额头上。她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喉咙里压抑着破碎的呻吟。每一次宫缩带来的撕裂般的剧痛,都让她身体剧烈地痉挛,指甲深深抠进身下粗糙的草席。

“用力!娘子!看到头了!再使把劲啊!”满头大汗的接生婆焦急地催促着,双手沾满了粘液和血迹。

突然——

床上的产妇身体猛地一僵!脸上因极致痛苦而扭曲的表情瞬间凝固!紧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诡异的平静和轻松感,如同暖流般席卷了她的全身!

那如同要将她整个人从中间劈开的、撕裂般的剧痛……消失了!

绝对的、彻底的消失!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低头看向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宫缩依旧在继续,她能感觉到腹中胎儿在用力地向下顶撞,但……不痛了!一丝一毫的疼痛都没有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愉悦,让她苍白的脸上缓缓绽放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她甚至轻轻地哼起了一首家乡的、温柔的歌谣,声音虽然虚弱,却充满了平静。

“娘……娘子?”接生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婆婆,孩子……快出来了吧?”产妇转过头,对着接生婆露出一个近乎天真的微笑,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我不疼了……真好……”

接生婆的目光猛地扫向产妇身下!只见随着宫缩的持续,大股大股暗红色的血液,如同决堤的洪水,正毫无阻碍地从产道中汹涌而出!瞬间染红了草席,漫过了接生婆的脚背,在地上迅速汇聚成一片不断扩大的、粘稠的血泊!

没有痛苦!产妇的身体对如此恐怖的失血毫无反应!宫缩依旧在继续,失血也在加剧!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如纸,眼神开始涣散,但脸上那抹平静的微笑却始终未曾消失!

“血!止不住的血!!”接生婆发出惊恐欲绝的尖叫,手忙脚乱地试图用布条堵住汹涌的血流,但一切都是徒劳!那鲜血如同开闸的洪水,源源不断!

产妇依旧轻轻地哼着歌谣,眼神迷离地望着昏暗的屋顶,仿佛沉浸在某种美好的幻境中。身下的血泊越来越大,漫过了接生婆的小腿,浓重的血腥味充斥了整个产房。

“孩子……我的孩子……”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如同梦呓,“真好……不疼了……”

歌声戛然而止。

她的头无力地歪向一边,脸上凝固着那抹平静而诡异的微笑。涣散的瞳孔倒映着油灯昏黄的光晕,再也没有任何焦距。身下的血泊,已是一片暗红的湖泊。

倒悬昆仑平台。

噬痛蛊吞噬劫雷的速度越来越快,苏半夏残躯内最后一点维系存在的痛苦烙印也如同风中残烛,即将彻底熄灭!

齐不语绝望地跪倒在船边,染血的双手死死抠着冰冷的船板,指甲翻卷,鲜血淋漓。他仅存的左眼倒映着苏半夏那正在失去最后一点“存在感”的残躯,瞳孔深处是比幽冥更深沉的绝望。

就在那点痛苦烙印即将彻底熄灭的临界点——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而浩瀚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冰山,瞬间降临!源自倒悬昆仑山体深处,源自那扇紧闭的青铜巨门之后!

这股意志带着一种被蝼蚁反复亵渎的极致愤怒!瞬间扫过整个平台!

咔!咔!咔!

齐不语右眼那血肉模糊的窟窿深处,粘稠蠕动的黑暗瞬间凝固、龟裂!如同被冻结的泥潭!他身体猛地一僵,喷出一口带着黑色冰碴的污血!

而那只正在疯狂吞噬劫雷与痛苦烙印的噬痛蛊,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狱,猩红的身体瞬间凝固!表面浮现出无数道细密的黑色裂纹!吞噬的过程被强行……冻结!

也就在这冻结的瞬间——

苏半夏残躯心口位置,那半颗嵌入的、散发着微弱靛青光芒的药灵之心,仿佛抓住了这千钧一发的间隙,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

嗡——!!!

一股纯粹、磅礴、蕴含着无尽生机的靛青色药灵洪流,混合着一丝被噬痛蛊剥离、却尚未被吞噬殆尽的、属于苏半夏最后痛苦烙印的猩红微光,如同涅盘的凤凰,从她焦黑的残躯深处……轰然爆发!

强光瞬间吞没了猩红的噬痛蛊,吞没了船上的残躯,也吞没了跪倒在船边的齐不语!

光芒之中,那焦黑、破碎的残骸,如同被注入了生命的神迹,正发生着无法理解的变化!焦炭般的皮肤寸寸剥落,露出下方新生的、莹润如玉的肌肤!断裂的骨骼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在靛青光流中重塑、接续!枯竭的经脉如同干涸的河床被甘霖浇灌,重新流淌起生机!

当强光缓缓散去。

残破的扁舟上,焦黑的残骸已然消失。

一个身影静静地躺在船板上。

依旧是苏半夏的容颜,却仿佛被时光精心雕琢,褪去了所有尘垢与伤痕。肌肤莹白胜雪,透着新生的光泽。乌黑的长发如瀑般散落,衬得那张脸愈发清丽绝伦。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她身上覆盖着一层由靛青色药灵光流自然凝结而成的、薄如蝉翼的素纱,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

她依旧闭着双眼,胸膛微微起伏,呼吸均匀而绵长,如同沉入了一个宁静悠长的梦境。心口位置,那半颗药灵之心已完美融入,散发着温润的靛青色光晕。

新生!以滔天业障与众生苦痛为代价,强行逆转生死规则的新生!

齐不语瘫倒在船边,仅存的左眼死死盯着船板上那如同沉睡仙子般的身影,凝固的瞳孔剧烈颤抖着,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冲击和劫后余生的狂喜,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冲垮了他残存的意识堤坝。

就在这时——

船板上,苏半夏那如同白玉雕琢而成的纤长手指,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覆盖着蝶翼般睫毛的眼睑,极其缓慢地……向上掀开。

一双清澈如同山间清泉、却又深邃如同夜空星辰的眼眸,缓缓显露出来。眼眸深处,倒映着倒悬昆仑灰暗的天穹,倒映着平台上冰冷的青铜阵纹,也倒映着……船边那个如同血人般、仅存左眼正死死盯着她、脸上凝固着极致狂喜与不可置信的……身影。

她的眼神,带着一种初生婴儿般的纯净与茫然,仿佛刚刚从一场亘古的长眠中苏醒,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陌生。

她的目光,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落在了齐不语脸上。落在他仅存的、布满血丝、凝固着狂喜的左眼上。

那清澈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水波般的涟漪。

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新生的笨拙,抬起了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指尖微微颤抖着,仿佛在适应这具躯壳。然后,那指尖带着一丝初春嫩芽般的怯意和好奇,极其轻微地、轻轻地……触碰到了齐不语染满血污、因狂喜而微微颤抖的脸颊。

指尖温凉如玉。

触碰的瞬间,齐不语残破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最纯净的电流贯穿!仅存的左眼瞳孔瞬间放大,倒映着眼前这张纯净无瑕、却又无比熟悉的脸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唯有倒悬昆仑山体深处,那股冰冷的愤怒意志,如同无形的风暴,在平台上方无声地酝酿、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