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过了数日。
每当夜幕降临,邱白都是雷打不动的找到东方白,进行双修功课。
两人如同沙漠中濒死的旅人,贪婪地汲取着这阴阳鱼图反哺的每一丝精纯真气,试图将那丝微弱的松动不断扩大。
然而,桎梏终究是桎梏。
无论他们如何努力运转功法,如何引导心神沉入那阴阳鱼图,修为的增长再次变得微不可察,那丝松动也停滞不前。
邱白知道,闭门造车已到尽头。
除了聚合当世所有顶尖高手之力,将那堵路之人杀了。
然后各凭本事去冲击那唯一的先天之位。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这一日清晨,双修方歇,精纯的真气还在经脉中缓缓流淌。
“东方,不能再等了。”
邱白轻轻抚过东方白光滑的脊背,眼神中有凌厉的光芒,沉声道:“任我行脱困的消息传出,江湖必起波澜,我必须尽快去洛阳。”
东方白自他怀中微微仰起脸,晨曦透过窗棂照射进来,在她绝美的侧颜镀上一层淡金。
她眼中并无多少离愁别绪,只有冰雪般的冷静。
“去吧。”
她声音清越,轻笑道:“任我行那头狂狮刚出樊笼,戾气冲天。他若一心只想着找本座复仇,倒也是麻烦得很,反而会坏了我们的大事。”
东方白拍着邱白的手,幽幽道:“说服他…或者说,利用他,非你不可。”
“绿竹巷那位,是你最大的筹码。”
邱白苦笑,想起东方白那乘龙快婿的戏谑,心头依旧有些发虚。
不过,他依旧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说:“我明白。”
“事不宜迟,今日便启程。”
东方白没有挽留,只是赤着玉足走下软榻,姿态优雅地披上那件标志性的暗紫锦袍。
当衣袍加身,昨夜与他缠绵的东方白,瞬间被那睥睨天下的东方教主威严取代。
她走到窗边,望着黑木崖下翻涌的云海,只留给邱白一个修长的背影。
“去吧。”
东方白朝他抛了个媚眼,嘴角弯起,轻笑着说:“我看好你哦。”
邱白翻翻白眼,无奈道:“放心。”
他不再多言,迅速整理好衣衫,最后看了一眼坐在窗边的东方白,转身大步离去。
绣楼厚重的门扉在他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他与东方白的身影。
快马加鞭,星夜兼程。
数日后,风尘仆仆的邱白牵着马,站在洛阳城那条熟悉的幽深巷口。
绿竹巷依旧翠色如洗,修竹挺拔。
竹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仿佛一曲清幽乐章。
然而,当邱白推开那道熟悉的的竹扉时,扑面而来的气息却让他脚步猛地一顿。
院中亭下的石桌旁,赫然多出了两道极具压迫感的身影!
一人身材魁梧雄壮,虬髯戟张,豹头环眼,正是天王老子向问天。
他正襟危坐,目光如电,警惕地扫视着院门方向。
而坐在主位上的那人,身形虽不及向问天那般壮硕,却更为高大。
须发已然全白,如同狮鬃般披散肩头,面容枯槁,深陷的眼窝下是两道浓墨重彩般的卧蚕眉。
然而那双眼睛却精光四射,带着睥睨天下,唯我独尊的狂霸之气。
他穿着一身半旧的灰色布袍,姿态看似随意地靠在竹椅上,但那股历经劫难却愈发沉淀的枭雄气魄,如同无形的山岳,沉甸甸地压在小小的院落上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脱困而出的日月神教前教主——
任我行!
任盈盈正侍立一旁,素手执壶,为父亲斟茶。
她今日穿着一身水碧色的衫裙,不施粉黛,却清丽依旧,但她的眉宇间笼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忧色。
邱白推门而入的瞬间,她执壶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茶水险些溢出杯沿。
她迅速抬眼望来,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覆盖,红唇微动,却是一时无言。
邱白看到这般场景,心猛地一惊。
他想过可能会遇到任我行,却没想到这位煞神竟还真来到此地了。
瞧那模样,似乎专程等着他一般!
一丝不祥的预感悄然爬上脊背。
果然,未等邱白开口,任盈盈还没有出声招呼,石桌旁便响起饱含嘲讽的冷哼,刺耳至极。
“哼!”
任我行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慢悠悠地端起面前那杯刚斟满的热茶,凑到鼻端嗅了嗅茶香,动作带着居高临下的从容。
然后,那对精光四射的眸子,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缓缓抬起,精准地钉在了邱白身上。
那审视的目光,带着如同猫戏老鼠般的玩味。
“啧啧啧.......”
任我行咂了咂嘴,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竹叶的沙沙声,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棱,狠狠扎向邱白。
“老夫道是谁,原来是华山派岳先生座下的高足,名震江湖的邱白少侠大驾光临啊?”
他故意将一些词咬得极重,语气中的讽刺几乎要溢出来。
“这可真是稀客,稀客得很呐!”
任我行身体微微前倾,那股无形的压迫感骤然增强,如同暴风雨前的低气压,全然朝着邱白压来。
“老夫久困地牢,孤陋寡闻了。”
“不知何时起,咱们五岳剑派里名门正派的栋梁之才,竟也如此不拘小节,喜欢往魔教妖女的蜗居陋巷里钻了?”
他尾音拖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邱白身后的院门,又瞥了一眼脸色瞬间煞白的任盈盈。
最后重新落回邱白脸上,嘴角咧开一个充满恶意的弧度。
“还是说…邱少侠此来,是奉了你那位君子剑师父的钧旨,来打探老夫这魔教余孽的行踪,好替天行道,除魔卫道?”
“爹!”
任盈盈脸色发白,急声低呼,眼中满是恳求。
向问天也微微皱眉,欲言又止。
但慑于任我行积威,终究只是将目光投向地面。
他虽然不喜欢邱白,但还是非常佩服的。
邱白站在院门口,任我行那淬毒般的话语如同冰水兜头浇下,瞬间激起了他骨子里的桀骜。
初时的心虚被一股无名怒火取代。
他迎着任我行那能刺穿人心的凌厉目光,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向前踏了一步,脊背挺得笔直,如同一柄骤然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任教主。”
邱白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冷冽,每一个字都像碎冰碰撞,嗤笑道:“十二年不见江湖,教主这尖酸刻薄、倚老卖老的功夫,倒是在西湖地牢里精进了不少。”
他微微一顿,迎上任我行阴鸷的眼神,嘴角勾起同样带着刺骨寒意的弧度,语速不急不缓,却字字诛心。
“至于说到钻,那也总好过某些人,被锁在暗无天日的湖底铁笼里,像条丧家之犬般,一钻就是整整十二年吧?”
邱白微微昂首,摇晃着脑袋,语带轻蔑。
“这份忍辱负重的功夫,晚辈才是望尘莫及,自愧弗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