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樱摇头:“我不知道。”
“起先我一直觉得这是栽赃嫁祸,可关键这册子出处不止一处,鹿森书院众人纠集在一起也确有其事,何况那册子上还有朱宸樾的名字,我如今也让说不清是真是假,”谢樱难得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这正是她一直犹疑的地方。
她虽然不知道朱宸樾到底跟夏石这帮人私交究竟如何,但朱宸樾对杜怀仁的不满她都看在眼里,难保没有心思,何况朱玉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谢樱有些不耐的挥了挥手:
“先不管这册子是真是假,咱们现在在外头,还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们想要对付咱们,也得看时候找法子,若是真因为外祖的事儿回京,那才是上赶着给人送上门。”
“事态当真已经严重到这般田地了?”卢氏有些惊异,“咱们李家在西北兢兢业业驻守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就能平白无故的仅靠一个名单,就要处置咱们?”
“那曾琰纶也是兢兢业业,最终不也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李岚毫不客气的开怼,“咱们之前就是将周家那帮人想的太好了,所以如今被架在空中左右为难。”
谢樱开口:“我的意思是,咱们不妨以给外祖操办丧事为理由,将一家子人都接过来,万一有什么不测,也不至于被人瓮中捉鳖,一网打尽。”
“你说的在理,只是咱们若真是火急火燎的请辞出京,岂不是坐实了咱们心虚?”李岚还是有些犹豫。
“有枣没枣打两杆子再说,”谢樱撸起袖子笃定道,“叫我说你们就是想得太多,还没开始行动呢,就想着后续如何如何,张济承还是内阁首辅呢,不也得乖乖回家安葬老父,咱们这样的理由,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来西北送葬,安顿完后等着过头七,过百日都很合理,等京城尘埃落定再回去也不迟。
“只是咱们这一退,必定会大权旁落,”卢氏还有些担忧。
谢樱摇头:“这还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先保住身家性命。”
“眼下麻烦的地方在于,若那名单上真有咱们,皇帝会不会强行要求舅舅扶柩回京,顺便卸了兵权,强行让咱们在家丁忧,再进行清算。”
“那时候京城守卫森严,咱们手中没有一兵一卒,就真是为人鱼肉了。”
李岚思忖片刻:“老爷子不好的消息,还不能贸然传回去。”
说完立刻出去,唤来心腹吩咐道:
“你赶紧进京去,报信的人能追回来就追,追不回来就说消息有误,老爷子的身体恢复了不少,就是大病一场之后,有些想念孙子孙女们,眼下身体经不住长途奔波,老人家一把岁数,让小辈们都过来看看。”
朝中任职的臣子有异动需要上奏,但没什么正事儿的小孩子走亲戚便很正常,也无需经过谁的同意。
谢樱微怔,没想到李岚会这般吩咐。
李岚瞧着谢樱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笑道:“我们做长辈的也过了大半辈子,这几条老命他们要就拿去便是,只要家族还有人还有后,要不了多少年也能重建。”
“何况你大舅袭爵,你三舅和几位舅母打理家中庶务,这些本就是我们该做的。”
所谓长辈的舐犊之情,谢樱三辈子加起来,也是第一次这么真切的感受,但眼下也不是伤悲春秋的时候,开口说道:
“若咱们真是乖乖听话,束手就擒,依照镇抚司眼下抓人的势头,诛九族也不过是瞬息之间,若是真到那一步,咱们早做准备,也好歹能保得住几条命来,”有卢氏在场,谢樱故意将京城的情况说的严峻些。
李家的小辈接出来了,但卢家的人没有丝毫准备,难保卢氏不会往娘家通风报信,一旦走漏风声,后果不堪设想。
但诛九族向来是父四母三妻两族,卢家逃不脱,也就只能跟着他们一条道走到黑。
……
谢樱在张掖没闲着,一直在千方百计的屯粮屯枪,京城众人也没闲着,波谲云涌明枪暗箭。
事实证明,历史的长河中,所有的阴谋诡计,涉及的人越多,越是天衣无缝,出问题的可能性越大。
所谓百密终有一疏,张济承费尽心思给夏石准备的大礼,由于自家老爹去世而导致自己只能远程操控。
没有无线电通信的时代,路途上的时间差就是要命的东西,饶是张济承机警过人,也架不住这要命的时间。
就是这一来一去的时差,让锦衣卫四处抓人的时候竟然有了“意外发现”。
大风起于青萍之末,变故起源于河道衙门一个小太监。
第二船粮食运送的时候,忽然改变航向便是因为河道淤堵,不方便大船行进,所以需要绕路走。
但想要让一段平日里尚可通行的河道忽然淤堵,自然少不了“人”在中间起的重要作用,而这个侥幸逃脱一命的小太监,一时间竟然饱受各方关注。
“爹,咱们怎么办?”张游有些惊慌失措,“要不派人……”
张游一面说,一面比了个杀人的手势。
“要是他直接死了,那就明摆着这里面有鬼,对抗朝廷调查,不管是皇上还是太子,都不允许这样的事出现,”张济承按了按眉心,“写信给杜怀仁。”
“东南战场的倭寇,辽东的鞑靼,不能全剿,”张济承显然要淡定的多,“咱们有问题,不代表就能洗清他们的嫌疑,毕竟查抄出来的家产和账册都是实打实的东西。”
张游闻言安定了许多,不由得感叹道:“姜还是老的辣,父亲说得对,就算他们费尽心思找到那个小太监,最多也不过是你来我往的平手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相比他们鹿森书院众人结党营私,咱们让粮船绕路这事儿,都上不了称,”张济承低声说道。
只是张济承这样想,张济承手下的人,却未必能想通这其中的弯弯绕。
“首辅自然能保全自己,可是皇上盛怒之下,咱们未必能逃的出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