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樱一面将书放在书架上,一面道:“只是他们还没看清楚,无论怎样都是难逃一死。”
“眼下只看能从王礼嘴中撬出什么了,”希望张济承给点力,尽快弄死这帮人,这样她也算是了了一桩前尘往事。
“对了,我今天去外面看见卖邸报的,就买了两份回来。”
她们的消息相比李峤那边,自然会慢上不少,自打洪永诬告之事解决后,除了王谢两家的案子外,因为跟她已经没什么太大关系了,所以李峤很少再对她说朝廷局势。
如今唯一的消息来源,竟然成了外头文人抄写售卖的报纸。
“对了,我今儿在外头还听说一个事儿,”芸惠放下手中的茶壶。
“什么?”
“好像说是皇上这几日身子不好,太子割肉入药,现在朝野上下,包括京城的百姓们都在夸奖太子仁孝呢。”
不解内情的人会觉得太子孝顺,可是知道内情的谢樱心中一跳,放下手中的纸笔,一面磨墨,一面慢慢回道:“那太子此举,当真是孝顺至极。”
还有半句话咽在了谢樱嘴里。
太魏恒冲紫薇,太子割肉入药是孝顺至极,那在皇帝眼里算什么?
太子孝顺了,那不就是在说皇帝为父不仁?是好是坏全在一念之间啊……
谢樱快速瞧了一遍报纸,一行字吸引了她的注意:“哟,南边这个时候怎么发大水了?还恰好在徽州。”
这不谢远老家吗?
“谁知道呢?北边降温严重,南边怎么也遭灾了?”
谢樱细细瞧上面的内容:“这上头写,南边接连下了快半个月的大雨,再加上有些地段的河堤没修好,淹了不少人家的稻田。”
“估计朝廷得派人赈灾,”怪不得李峤在府里的时间越来越少。
其实真正的原因,谢樱只猜到了一部分,没有猜到全貌。
……
西北这一摊子事儿,皇帝明摆着偏袒赵王,想要大事化小,连带着赵王的老丈人洪永也逃过一劫。
但判那老妪诬告的消息,还未下发,就引得文官们群情激奋。
不明真相的众人以为皇帝偏向李家,情绪越发高涨,在朝会上对李家一通开炮后,却发现皇帝并没有处置李家的意思,愈发愤怒。
皇帝不欲因为百官的参奏而处置李家,但也没为李家分辩。
意思是,黑锅还得李家人背。
但经知情人士提点之后,众人明白皇帝这是在为洪氏遮掩。
事情的开始,是由一位御史和一位大理寺寺正上疏。
“皇上明知前西北副总兵洪永杀良冒功,造成边关数千平民被杀,却只是给他降职,那洪永何德何能,能让皇上如此偏袒,”乾清殿外的石阶上,御史杨怡声音尖利,字字泣血。
“住口!”东厂厂公于昌身着紫色官服,厉声喝道,“大胆杨怡,你是受何人指使,来这里诽谤圣上?”
“皇上明鉴,我们此番并非是诽谤圣上,而是为了皇上着想,”寺正云格致大声争辩。
“太祖皇帝设登闻鼓,是为了的百姓冤屈可以上达天听,但眼下明知真凶而不惩戒,如何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长此以往登闻鼓威信受损,那起子小人躲在皇上身后谋取私利,损毁的是皇上的盛名!”
于昌重复一遍方才的话:“你们二人到底是受何人指使,敢攀扯皇上和赵王殿下?”
“朗朗乾坤自有公断,岂容你这个阉狗这般大呼小叫?”云格致啐了一口,大骂于昌 。
于昌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打!”
两边站着的锦衣卫便用棍子从二人肋下穿过,将人架起来,又将棍子一抽,交叉在二人身侧,固定住他们的上半身。
有人手脚麻利的将二人裤子扒掉,用麻布兜子从肩脊下绑紧,再绑住两只脚往四方拖拽。
做完这一切后,后面几个锦衣卫手中的廷杖便雨点一般,噼里啪啦在乾清宫门前的石阶上响起。
两人被打的口吐鲜血,却还是说皇帝宠信奸佞,不将民众放在心上之类的话。
“说,”于昌将脚踩在杨怡的脸上,恶狠狠道,“我最后再问一遍,你的同党是谁,是谁指使你诽谤皇上和赵王的?”
杨怡已经无力挣扎,云格致在一旁骂道:“我们都是科甲出身的朝廷命官,今日居然被你这阉狗这般折辱!”
于昌将脚从杨怡脸上拿开,一脚冲着云格致的面门踹过去。
云格致脸上鲜血淋漓,一颗牙就这么掉了下来。
于昌咬牙切齿道:“你可知,我朝开国至今,这根廷杖打死了多少‘科甲正途’的官员?”
廷杖前面包着一尺的铁皮,铁皮上还有无数钉子,纵然身子是铁打的,也扛不住多少杖。
“用心打!”于昌提高了嗓音,双脚并立,脚尖向内。
这便是将人直接打死的信号了。
听到命令的锦衣卫铆足了力气,将手中的廷杖往二人身上抡去,还没抡几棍,金立从乾清宫中出来:“住手!”
“皇上有旨,杨怡、云格致二人,诽谤圣上,污蔑藩王,现打六十廷杖,革职罢官,流放辽东充军。”
这便是逃出命来了。
“行刑吧,”金立挥手。
只是两人先前已经被打了一顿,此时早已是强弩之末。
杨怡还好,云格致几棍下去,饶是锦衣卫放轻了手,居然直接一命呜呼了。
于昌显然没料到此事,就连金立也是一脸震惊。
皇上给的命令是留二人一条命,他还没走进乾清宫的大门,人竟然直接在身后咽了气。
于昌和几个锦衣卫知道闯了大祸,立刻跪下请罪。
云格致的死,就好像一颗炸弹,引爆了文官们压抑已久的情绪。
皇帝和司礼监对外的说法,是底下人下手不知轻重,已经将于昌和几个锦衣卫处理,但显然这样的说法不能被文官们接受。
何况他们的目标只是贪赃枉法之人,并不是皇帝,皇帝如此作态,实在是令人心寒。
“又是杀良冒功,又是贪墨军饷,洪永这是想干什么?皇上竟然还要如此袒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