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花白的族长开口:
“不论是主动通奸还是栽赃陷害,那日许多人都看见他们二人睡在一起,林氏已经失贞,依照我族族规,失贞的女人一概鞭打一百,放入猪笼沉塘。”
“这是公堂,不是你米家的祠堂,这天下什么时候姓米了?你们的族规倒是比国法还大。”谢樱喝骂。
“失贞不是你们杀人的理由,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喊打喊杀,分明是以族规之名,行杀人之实。”
“这是我们的规矩,我米家自在这里立足之时,就是这样的规矩,耕读传家的人家如何能容忍这样的淫妇存在?”那族长振振有词。
谢樱反问:“自古以来便对吗?发生这样有猫腻的事情,不去寻找真相而是残害妇孺,你们米家这么多年来,究竟冤杀过多少人?”
谢樱转头对县令道:
“县尊大人,婉朱除了右胳膊被打断以外,喉珠也被人打坏,明摆着就是让她口不能言,手不能写,这明显是屈打成招!”
那县令有些难办,他要在当地做出成绩来,就必须跟当地的宗族搞好关系,否则举步维艰,米氏一族的行事作风他更明白,但凡族中有违反族规之人,处罚是只重不轻的。
但谢樱一行人明摆着从京城过来,而且来头不小,摸不清虚实,林婉朱的伤势也着实严重,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这不是单纯的惩罚罪妇。
谢樱心中也在打鼓。
宗族在古代担任着一部分的基层治理作用,没有族长和乡绅的支持,地方官员很难有所作为,在宗族势力强大的地方,宗法制度比朝廷的律令还严格。
朝廷也明白这一现实,对于宗族私刑这些东西的规定,更是模糊不清,昨天她打了这些人一个措手不及,可要真论起来,他们的胜算不到半成。
“你说是被人陷害还屈打成招,米林氏,”县令唤,“本官问你,你可知你家主母为何要陷害你与人私通?”
婉朱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宁氏忽然跪下:
“大人,民妇的丈夫死的冤枉呐……”
众人都被这一番话吸引了注意,那县令一拍惊堂木:“从实招来。”
宁氏哭诉着说自己丈夫的遭遇:
“我家老爷前些日子忽然没了,就在老爷没了的前一日,林氏跟老爷吵过架,或许那时候老爷就发现了他们二人的奸情,所以他们才对老爷痛下杀手。”
族长在一边点头,显然他接受宁氏的说法。
“他们是如何下的手?”
“投毒。”
谢樱继续坚持:“你所说的都是你自己的推断,并没有证据。”
“谁说没有?”宁氏抹着眼泪,呈上一个纸包,里面包着剩余的药粉,“这是林氏东窗事发之后,民妇从她的妆台上搜出来的,找大夫一看……”
言及此,她更是呜呜哭了出来:“竟然是砒霜……”
“民妇本来没想着拿出这些东西,毕竟 姐妹一场,到底还有些情分,可林氏这般强词夺理,民妇实在是不能装聋作哑了。”
谢樱冷眼瞧着,忽然发问:“那当初给你丈夫验尸的仵作怎么不说呢?”
“那时候谁能想到是被人毒杀呢?都是换好衣服直接下葬了。”族长白了谢樱一眼,看向上首坐着的县令。
谢樱还在坚持:“你说的这些都是一面之词,婉朱被你们抓起来后就被打了半死,你作为主母,在她的屋子里随便藏个什么毒药也不是不行,更何况米老爷已死,如今死无对证。”
宁氏瞧着谢樱冷笑:“谁说是我自己藏的?我有证人。”
“传。”
很快走上来一个身着绿袍的男子:
“小人王腊,是米老爷的生前的好友。”
“那日你都看见什么了?”
王腊开口:
“那日小人和夫人商议生意往来,却刚好看了一出捉奸在床的戏码,随后又在林氏的妆台上搜出了一包砒霜,林氏眼见东窗事发,遍狗急跳墙,竟用剪子扎了小人一刀,幸亏处理及时才没有性命之忧,杏林堂的大夫可以作证,那日就是他给小人看诊。”
族长一副跟谢樱说话脏了自己嘴巴的样子:
“蓄意伤人,罪加一等,这样的淫妇,难道不该杀吗?你们这些人还有何话说?”
婉朱在谢樱耳边低语:“他就是我那天见到的宁氏的情夫。”
谢樱点点头,几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她们,是要把婉朱按死在这里的架势。
现在唯有拖字诀了,时间够长,总能找到线索。
谢樱上前一步:“大人,米老爷究竟是否被毒杀,不能仅凭着一个证人和一包毒药就断定。”
“都这个节骨眼儿上了,你就别死鸭子嘴硬。”宁氏毫不客气的讥讽。
“你想说什么?”县令问道。
谢樱一字一顿:
“刨坟,开棺,验尸。”
“不可能!”
“放肆!”
随着谢樱的话音落下,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宁氏和族长横眉竖目,恨不得杀了谢樱。
“人都死了还不得安息,你这贱人简直是居心叵测。”
现代很多人都接受不了给死者做尸检,又何况是古代人?
“大人,逝者已逝,我家老爷被淫妇这般坑害,死不瞑目啊,怎能刨坟开棺,让他不得安息啊……”
宁氏说着,已经是在哭嚎了。
“你们这帮淫妇是何居心,我米家这么多年来都未经受这样的奇耻大辱!!”
眼看场面乱作一团,县令只得重重拍手中的惊堂木:“肃静,肃静!!”
两边衙役开始抖动手中的庭杖。
谢樱反驳:“大人,不是民女无理取闹,仅仅靠着一包毒药和一个证人,如何就能断定米老爷是被毒杀呢?最好的法子自然是开棺验尸,还死者一个清白,也不让生者蒙冤。”
“但凡是被毒杀之人,尸首总是异于常人,诸如面目狰狞,七窍流血,就算尸体已经腐烂,骨头的颜色还是会发黑,这些衙门的仵作应该比民女清楚。”
“想知道是不是她下的手,只消去城里的生药铺子问问,这些时日有谁买了砒霜即可,这药等闲人家也不能买。”族长提议。
谢樱反驳:“您老此言差矣,要是这药是一两年前买好的呢?又或者是别人从外地带回来的呢?又或者干脆是开药铺子的人拿的,这从何处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