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站着的婆子生怕穗红发火,高声冲着院内喊话:“里面人都死了不成?来个人开门!”
“姑娘莫急,估计是大小姐不让人开门,实在不行咱们把门撞开。”
听了这话,众人七嘴八舌,有说把门撞开的,有说去拿梯子的,乱作一团。
“你们两个去拿梯子,你们两个找东西把门撞开……”穗红发话。
……
谢樱是被撞门声吵醒的,抬眼看窗外,天几乎要全部黑了。
就算她再困,这个动静要还是醒不来,那就不是睡着,是昏迷了。
谢樱坐起身来,脑子还有些发懵。
围着火炉烤红薯的几人见她醒了,都站起来看她。
“他们来了?”
“有一阵儿了,想着小姐要睡觉,就没给他们开门。”芸惠笑着说。
“小姐精神养好了?”
“好了。”
那就开门吧。
……
外头撞门的人卯足力气,门闩却冷不丁被人从里面打开,收不住的力气带人向前冲去,撞门的人便摔倒在两边,带起一阵“哎呦哎呦”的痛呼。
谢樱站在门内看着众人,一言不发。
穗红率先开口:“老夫人请小姐去前院一趟。”
伴随着谢樱踏进前院院门的脚步,响起老太太清脆响亮的巴掌声。
她抬手扇了给谢远喂药的丫鬟一巴掌。
“没用的东西,连这点差事都做不好!”
那丫鬟捂着脸跪在地上,实在是不知自己哪里错了,心中纵使有千万怨怼,也只能咽进肚里。
“大小姐过来了。”一早站在院门口的婆子进来通报。
“让她滚进来,每次请她都得磨蹭半天,她如今的架子,倒比我这个做祖母的还大了。”
芸惠走上前掀开门帘,谢樱带着一身寒霜走进屋内,便看见一个茶杯碎在脚下。
“孽畜!还不赶紧跪下!”老太太张口就骂。
谢樱正色道:“我不过是要查清楚母亲遗物的去向而已,为何要跪?”
谢樱面不改色的盯着老太太,直盯得她心里发毛。
床上的谢远咳嗽两声,悠悠转醒:“娘……”
老太太顾不得骂谢樱,忙着去看谢远。
谢远在孙氏和谢林的搀扶下坐起身,看着谢樱,看着这个和李清雅如出一辙的女儿。
没有众人想象中的怒不可遏,谢远的语气十分平静:
“你过了年就十七了,你有自己的主意,我也不便再管你,张首辅家的七姨娘和王家的儿媳妇,你自己选一样。”
谢远这话听的众人一愣。
谢樱冷笑:当真是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父亲,咱们库房对不上账目,和我娘嫁妆失窃之事还没解决,如今怎么就急着给我说亲了?”
谢远不欲跟她分辩:
“库房对不上账目已经有二夫人在查,你出门一百二十抬嫁妆,我一抬不少的给你置办,你自己在这两户人家里选,婚期就定在三月初。”
三月底,朝廷的选秀就要开始了。
“我要是一个都不选呢?”
“那我就替你选,张首辅权倾朝野,也正值壮年,你要是看不上那王家的小儿子,就去张首辅家里吧。”
谢枝心中狂跳,接着便是狂喜。
选秀的事情,她不是没听说过了,要是弄走谢樱,参选的必然是自己,到时候前程造化就是唾手可得。
谢樱不带一丝感情的盯着谢远:
“上赶着将自家女儿送去给权臣做小老婆,你倒是真不怕别人笑话。”
“笑话?多少人上赶着把自家女儿往张济承身边送,都排不上号,你也该知足了,”谢远情绪稳定倒是比之前稳定许多,干脆一点脸都不要了。
“从前内阁次辅,都能将自家孙女送给首辅做姨娘,我又有什么不可以?我不是次辅,你也没那么尊贵。”
谢樱怒极反笑,丝毫不顾忌一家主子都在屋里,毫不客气的讥讽谢远:
“前半辈子靠着老婆嫁妆铺路,后半辈子靠女儿姻缘给自己铺路,你倒是什么都不做,就扶摇直上,你这官做的倒是真有意思,叫我说你不如亲自去给这两家做兔儿爷,有什么要求还能直接在人家被窝里提出来,肯定比我方便。”
谢远还没说话,老太太就率先开口。
她虽然不懂官场上的事儿,但本能还是想维护自己儿子:
“你个小娼妇,嘴巴放干净点,”说着,站起身来就要撕扯她,被穂红和婆子拦住。
“谁家女儿的婚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倒好,有了选择的机会还挑三拣四,我谢家真是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谢樱冷笑:
“老太太这话说得真像放屁,果真是跟自家儿子一脉相传,这俩人一个是年过半百的老东西,一个是花柳病,不知道老太太要是年轻几岁会怎么选?您要是觉得这俩人是好归宿,要不您自己改嫁过去?”
“父亲不是一直耿耿于怀自己是寒门出身吗?你这个做娘的怎么也不为父亲打算打算?您要是真改嫁过去,父亲马上就是高门子弟了,以后定能青云直上。”
既然他们想将自己往死路上逼,那自己也没必要给她们留脸。
谢枝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大姐姐这话就是子虚乌有了,父亲和祖母也是为姐姐打算,你怎可这般说话?”
谢樱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为我打算?可去你娘的吧,要不你去青楼挂牌接客,接几个公子王孙,然后在他们枕头边给父亲说情,挣来的卖身钱拿去给父亲行贿?”
一句话噎的谢枝剩下的话都咽在嗓子里,憋得面色通红。
谢远看着屋子里的闹剧,咳嗽两声:
“大姑娘疯了,带她回院子里养病。”
当下就有身强力壮的婆子和小厮围了上来。
谢樱冷笑一声,一脚踹翻了脚边的凳子:
“谢远,我原以为你好歹有几分廉耻之心,没想到你竟然寡廉鲜耻到这个地步!”
“她得了失心疯,说的话都是疯话,你们还等着干什么?”谢远呵斥屋里的仆妇:“把她带下去,出嫁前不允许出自己院子。”
“我看谁敢!”谢樱怒喝。
谢樱大踏步转到烛台前,端起蜡烛作势要烧。
“谢远,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你臭不要脸到这个程度,我也不想在你谢家过了,我这就走!”
老太太心中早就一肚子气:“你滚,赶紧滚!”
“我们谢家不差你这一个女儿,看你出去怎么过!你这个小娼妇迟早都要下窑子。”
谢樱带着芸惠一干人等往外走去,冷不防脑后传来一阵剧痛,伴随着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
谢樱转身看去,竟是谢棋拿瓷瓶砸在她后脑,谢樱抬手欲打却眼前发黑,倒了下去。
“还愣着干什么?送她回房休息!”谢远吩咐。
如今谢樱就是个定时炸弹,不管是送她出家或是去庄子上,都是大麻烦,倒是关在谢家更安全些。
谢樱头破血流的回了屋子,院门被缠上重重铁链,加上一把大锁,前后门都被看守起来。
芸惠简单的帮她处理了伤口,等谢樱苏醒后,就抱着她呜呜的哭。
见芸惠哭,芸香也跟着哭。
谢樱坐起来披上棉袄,有些奇怪的问道:“你们哭什么?”
芸惠反倒被她问懵了:
“咱们往后可如何是好?不管王家公子还是张首辅都是火坑啊。”
“小姐当初何苦去直接跟老爷吵,咱们在人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呢?”芸香怯怯的说道。
“而且老爷昨天说您疯了,那表情看着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谢樱伸出双手,一手抓芸香,一手抓芸惠。
“你们就怕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