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大人执意这般糊弄,小女就只好去顺天府衙门和都察院了!
大人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如今大人吃着朝廷的俸禄却对案子置之不理,说难听点这何尝不是尸位素餐,倘若今日在公堂上坐着的是一个木偶,估计也和大人今日的表现一般无二。”
谢樱绷着脸。
今天这事儿必须得有个判决结果才行,她走来经过闹市区,谢家大小姐带了个五花大绑的男人去县衙,这事不消一日就能传遍京城的八卦圈子。
更何况之前青雀和小岚到处嚷嚷她的奸夫上门,要是县衙不给判决,那她之前的证明全白费。
官府都不信你是清白的,还怎么能让别人信呢?
听到“顺天府”和“都察院”,公堂上的人才稍微严肃了些。
县令冷笑了一声,喝道:“谢氏!你咆哮公堂,本官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不追究你的罪,你倒还威胁起本官了。”
谢氏。
她讨厌这个称呼。
谢樱:“小女并非威胁大人,只是想请大人秉公明断,不要因为自己的偏见就胡乱了解此案。”
县令:“好,秉公明断,本官就跟你秉公明断,你未出阁的女子进县衙,全然不顾自己父亲的脸面,是不孝;诉讼的人还是自己的表兄,这有悖人伦;你还胡言乱语咆哮公堂,威胁本官!”
“本官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就算了,你还要纠缠!”
他不信谢老爷会允许自家女儿在这里胡闹,就算谢远本人在这,都是想大事化小,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很给谢家面子了。
谢樱在心中暗骂。
这该死的世道!
女人做什么在他们看来都是错!
“谢大姑娘,公堂不是你小孩子过家家,不能由着你的性子胡来。”县令“语重心长”的教诲。
“公堂上都是男子,不好拉扯你,还请谢姑娘自重。”县令再拍了拍他手中的惊堂木,阴阳怪气。
“自重”、“贞洁”、“名声”,这几个烂词是她过来这短短几个小时,听到最多的词汇。
谢樱冷笑,没准儿回去找个尼姑庵落发为尼,比在这里当大家小姐还清净。
但一想到古代许多尼姑庵都是兼着皮肉生意,谢樱瞬间打消这个念头。
她依旧不动,不信这些人敢直接上来拉扯她。
僵持之间,有衙役进来回话:
“大人,外面谢府门丁求见。”
“快来,让他们赶紧把自己小姐带回去,最好再请个郎中给她瞧瞧,别让谢大人的名声坏在这个女儿身上。”
县令二话不说,给谢樱扣上疯子的名声。
谢樱在一边,看着来人。
谢远还是孙氏的人呢?
进来的人共有三个,啊不,四人。
三个站着的,一个被架起来的。
来福走了进来,跟着的还有被两个妈妈扶着胳膊架起来的小岚。
谢樱让人打了她板子,明显有人替她换过衣服,做过简单的包扎,但双腿还是往外渗着血,很艰难的在喘气,家中行刑的人没有下狠手,但隔着衣物,仔细瞧瞧还是能看到隐隐约约外翻的皮肉。
她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见被打成这样的人,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双腿和伤口,而下令殴打她的人正是谢樱自己。
谢樱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过分。
但这样的想法也仅仅停留了一瞬,小岚字字句句都是在说自己和孙成有一腿,上辈子自己那样凄惨何尝没有她的手笔?
这般下场是她咎由自取,一报还一报罢了。
我只是正当防卫,我在保护自己。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谢樱这样安慰自己。
来福进来,按规矩行礼,才开口说道:
“我家大小姐和老爷都气狠了,小姐走得急,在这档子事上没经验,不知道要把证人带上,老爷气消了才反应过来,赶忙叫奴才把这侍女送过来,幸好奴才腿脚快,大人还没判完。”
谢樱在一边指了指小岚:“大人,孙成到底有没有偷小女的衣裳首饰,她都可以作证。”
谢樱松了口气,不管谢远在家里怎么厌恶她,至少在外头都是父女一体,他必须跟自己站在统一战线。
今天要是谢樱被送回去,谢远教女无方的名声是跑不了的,要是真的坐实了私通的名声,她光脚的人无所谓,谢远和谢家剩下的女儿会比她更怕。
她堂堂一个长在红旗下的现代人,要真的被这种贞洁、名誉之类的落后观念搞垮了,那不是给祖国丢人吗……
她自己不在乎这些东西,但是谢远和谢家的人可在乎极了。
小岚趴在担架上喘着气,艰难的说到:“奴婢乃大小姐的贴身婢女,表公子先是假意跟奴婢相好……”
“大人,这贱人胡言乱语,小人根本没做过这些……”孙成还想说话,被两个衙役用棍子从肋下穿过,架起来,但他嘴上还在叫骂。
小岚后面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真真假假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但来福和小岚等人的出现,就意味着谢远在暗示宛平县令。
同样都是谢家人,先前谢樱歇斯底里也被认为是小孩子胡闹,现在谢远本人甚至没来公堂,县令就听明白了弦外之音。
“孙成,你偷盗财物数额巨大,还上门逼婚,实在是市井泼皮之举,本官判杖责六十,监禁十年……”
谢樱挑挑眉?就监禁十年?
那岂不是上下打点一番,很快就能出来?
剪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得想办法要他的命才是!
……
县衙后堂
来福从怀里拿出一份礼单:“这是我家老爷托小的送过来的,感谢大人还我们家大小姐一个清白。”
县令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谢大人太客气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你回去跟谢大人说,改日休沐时,我一定登门拜访。”
来福将手中的礼单放到一边的桌子上,弯腰满脸带笑的退了下去。
谢樱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等来福出来,掀开车帘跟他说话。
“送礼去了这是?”
来福:“小姐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谢樱笑笑:“县令还提什么别的要求了吗?”
要知道人情债是最难还的,今天这一出,算是谢樱强拉着谢大人欠了人家一个人情。
“没提别的,就说是过两日登门拜访,”来福顿了顿,“其实估计也就是他家公子科举的事儿。”
“科举?”
“小姐您有所不知,礼部除了管那些祭祀什么的,每年的科举也是礼部主办。”
谢樱:“啊?父亲怕是接触不到科举的题目吧。”
“小姐您想什么呢?咱们家老爷当年可是金科探花,我估摸着是他想让自家孩子在咱们老爷这里学文章。”
谢樱不解:“学文章不去跟着翰林学,跑到咱们家做什么?”
“那谁知道呢?可能翰林老爷忙的顾不上吧。”
来福这话说的倒是没错,虽说京城下辖两个县的县令比地方县令高一品,但在京城这个高官遍地走的地方,完全不入流。
他们和六部官员完全是两个体系,虽然办公地点靠得很近,但实际天差地别。
也就是谢远自身官职不高,再加上女人进衙门这事儿过于骇人听闻,所以县令一开始根本没当回事儿。
一时之间,沉默无话。